淩晨三點的雨絲還在往窗玻璃上撞,實驗室空調的嗡鳴裡突然竄進一聲短促的“靠”。
正在揉後頸的林默手指一頓,轉頭時看見周曉冉的背繃成了弦——他推眼鏡的動作比平時快了三倍,指尖在觸控板上飛掠,屏幕藍光在他鏡片上碎成跳動的光斑。
“老林,看這個。”周曉冉扯他袖子的力道比半小時前重了不少,屏幕上的日誌滾動條被拽到最底端,紅色警告像火星子似的往外蹦,“第37區拒絕路徑量剛過閾值,係統觸發了‘路徑收斂協議’。”
林默俯身時,終端殘片在口袋裡輕輕硌了下他的大腿根。
那是白天在舊電子市場淘來的,本以為隻是塊廢鐵,現在倒成了觀察係統的眼睛。
他盯著日誌裡不斷刷新的代碼,後槽牙輕輕咬了咬:“收斂協議?
把用戶選擇拉回原模型?“
“不止。”周曉冉的喉結動了動,調出另一組數據,“你看a區上周被用戶標記為’高情感價值‘的手作餅乾路線,現在評分暴跌40。
係統在抹除演化路徑,用舊模型重新計算權重。“他指尖戳著屏幕上的折線圖,聲音發緊,”它在維持控製,像被踩了尾巴的貓。“
林默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口袋裡的殘片邊緣。
焊點凸起的棱角抵著掌心,像根細針紮進神經——他想起白天廣場上那個蹲在粉筆路線圖前的小女孩,紮著歪歪扭扭的羊角辮,用橡皮把係統推薦的“最優路線”擦了個乾淨,重新畫了條繞著賣烤紅薯攤的彎線。
現在係統要把所有這樣的彎線,都掰回筆直的原軌。
“看穩定性評估模型。”周曉冉突然切換頁麵,“模型根據區域居民行為趨勢判斷失控風險。
上周我們讓用戶驅動路徑占比超過60,係統可能覺得...它在失控。“他摘下眼鏡揉了揉眼,再戴上時目光更銳了,”所以它要重啟推薦邏輯,把一切拉回’安全範圍‘。“
實驗室的掛鐘敲響了四下。
林默望著屏幕上跳動的“風險閾值92”,後頸泛起涼意——他們花了三個月讓係統學會“用戶想要的路”,現在係統正用他們教的規則,反過來絞殺這些路。
“得讓它判斷不準。”林默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像落在鍵盤上的雨珠。
周曉冉抬頭看他,發現他眼底的暗沉裡浮起團小火,“如果同時在五個試點區製造波動,每個區域的拒絕路徑量都在閾值邊緣晃,係統分不清哪些是真失控,哪些是乾擾...”
“混沌戰術。”周曉冉的手指在桌麵上敲出急鼓點,眼睛亮得像被點燃的屏幕,“它需要穩定數據做判斷,我們就喂它一堆亂碼。”他突然抓起鼠標點開代碼編輯器,“我需要寫個路徑波動模擬器,模擬不同區域的用戶選擇偏差——”
“但模擬器需要真實行為數據。”林默打斷他,從口袋裡掏出終端殘片,金屬表麵還帶著他體溫的餘溫,“政務係統的區域人口流動數據庫,權限等級是...”
“s級。”周曉冉接得飛快,突然頓住,抬頭看林默。
後者正盯著窗外明滅的路燈,雨霧裡那盞燈又在忽閃,像某種暗號。
“我知道有個漏洞。”林默轉身時,殘片在指尖折射出幽藍的光,“三年前我給市政做維護時,留了個備用接口。”他說得很輕,像是怕驚散了空氣裡的雨絲,“但需要物理接入。”
周曉冉的鍵盤聲又密集起來,《演化程序2.0》的進度條不知何時爬到了91。
他忽然停手,側頭看向林默:“明天下午三點,我能讓模擬器完成基礎框架。”
林默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淩晨四點十七分。
雨勢漸小,窗玻璃上的霧氣開始凝結成水珠,順著玻璃往下爬,在桌麵投下蜿蜒的影子,像極了那些被係統嫌棄的“低效路線”。
他把殘片重新放回口袋,手指隔著布料壓了壓那個凸起的焊點——那是他在電子市場用焊槍自己補的,當時攤主還笑他“修塊廢鐵有什麼用”。
現在他知道了,有些看似無用的東西,不過是在等一個合適的時機,變成鑰匙。
“今晚彆睡了。”林默彎腰撿起地上的咖啡罐,裡麵已經空了,“我需要你在天亮前整理出五個試點區的基礎數據。”
周曉冉的手指已經按上了鍵盤,屏幕藍光裡,他嘴角扯出個帶點野氣的笑:“正好,我也想看看,當係統的邊界檢測撞上限不清的混沌海...”他的聲音被鍵盤聲截斷,“會炸出什麼花來。”
窗外的雨終於停了。
林默望著東方泛起的魚肚白,終端殘片在口袋裡微微發燙,像在回應某種即將破土的生機。
他知道,明天會是場硬仗——但至少現在,他們有了一把鑰匙,和一個足夠瘋狂的計劃。
下午三點的陽光穿過政務大樓的玻璃幕牆,在林默後頸烙下一道滾燙的印子。
他站在消防通道的轉角處,盯著手機屏幕上跳動的倒計時——距離周曉冉完成模擬器還有十七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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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袋裡的終端殘片隨著心跳一下下撞著大腿,那是他今早用絕緣膠帶裹了三層的“鑰匙”。
三個月前替市政維護係統時,他在核心模塊留了個僅支持物理接入的備用接口,當時隻覺得是程序員習慣性的“安全感”,現在倒成了撬動係統的支點。
“叮——”手機震動。
林默迅速劃開,是周曉冉發來的文件包,壓縮包後綴閃著幽藍的光。
他摸了摸藏在襯衫裡的u盤,金屬外殼貼著皮膚,比體溫還燙幾分。
電梯在三樓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