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車在淩晨的街道上行駛,引擎聲在空曠的城市裡顯得格外清晰。
李詩文靠著車窗,眼神空洞,
李硯秋坐在她身邊,沒有說話,
他能聞到三姐身上那股淡淡的肥皂味,混雜著鐵鏽和硝煙留下的氣息。
車子停在了一棟老舊的筒子樓下。
“到了。”
開車的便衣男人低聲說了一句,便不再言語,安靜地等待。
李硯秋扶著李詩文下了車。
李詩文的家,在三樓。
一個很小的單間,十幾平米,被她收拾得乾淨整潔。
一張單人床,一張書桌,一個用布簾隔開的簡易廚房。
桌上,擺著一張黑白照片,照片上是她和一個戴著眼鏡的斯文男人,兩人笑得很甜。
那是她的丈夫,在鄰省的地質隊工作,常年不在家。
“秋兒,你坐。”
李詩文給李硯秋倒了杯水,
然後,轉身鑽進了布簾後麵,
“我……我給你下碗餃子吃。”
“家裡還有點肉餡和白菜。”
她打開小小的櫥櫃,拿出麵粉,拿出肉餡。
她的手還在抖,麵粉撒得到處都是。
李硯秋走過去,從她手裡拿過菜刀和白菜。
“我來剁餡。”
他的動作有些生疏,但很有力。
“梆、梆、梆……”
菜刀和案板的撞擊聲,規律地在小小的房間裡響起,驅散了之前那令人窒息的死寂。
李詩文看著弟弟寬厚的背影,看著他手臂上那刺眼的白色繃帶,眼圈又紅了。
她沒再說話,隻是默默地和麵,擀皮。
餃子很快就包好了,一個個圓滾滾的,像元寶。
水開了,餃子下鍋,在沸水裡翻滾,冒著騰騰的熱氣。
房間裡,終於有了煙火氣。
一盤熱氣騰騰的餃子,一碟醬油醋。
李硯秋夾起一個,吹了吹,放進嘴裡。
是白菜豬肉餡的,很香。
“姐,這麼大的事,怎麼不跟家裡說?”
他一邊吃,一邊問,聲音很平靜。
李詩文夾著餃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她低著頭,肩膀開始微微聳動。
“我怕……”
她的聲音裡帶著哭腔。
“我怕媽擔心,怕連累你們。”
她抬起頭,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滴進醋碟裡,暈開一圈漣漪。
“我誰都沒告訴。”
李硯秋沉默了。
他能想象,這半個多月,三姐一個人是怎麼熬過來的。
白天躲在不見天日的角落,晚上像老鼠一樣出來找吃的,還要時時刻刻提防著劉建國那群人的搜捕。
“要是……”
李硯秋放下筷子,看著她。
“要是我沒來呢?”
“你想過媽會怎麼樣嗎?”
這句話,狠狠紮進了李詩文的心裡。
她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哭得撕心裂肺。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每天都做噩夢,夢到自己被他們抓住,丟到河裡喂魚……”
“我好想家,好想媽……”
李硯秋沒有去安慰她,隻是靜靜地聽著。
有些情緒,隻有宣泄出來,才能真正過去。
哭了很久,李詩文的聲音才漸漸小了下去,變成了斷斷續續的抽噎。
李硯秋遞給她一張手帕。
“以後,有事跟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