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上的氣氛像浸了冰的鐵,沉得能壓垮人的脊背。
沈硯之捏著那半塊綢緞碎片,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目光如刀般紮向堂中昂首而立的趙懷安:“趙大人,此乃從漕運沉船打撈之物,上麵繡的‘趙’字紋,與你府中下人常穿的綢緞紋樣分毫不差,你還敢說此事與你無關?”
趙懷安是江南鹽運使,官居從三品,此刻卻半點不見慌亂,反倒撫著山羊胡冷笑一聲:“沈禦史說笑了。這江南之地,姓趙的富商巨賈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僅憑一個‘趙’字紋,便想栽贓本官?再說,漕運沉船乃是水匪所為,前日漕運司已然上奏,沈禦史不去查水匪,反倒揪著本官不放,莫不是另有目的?”
他話音剛落,站在一旁的漕運司主事便連忙附和:“正是正是!沈禦史,那日我們親眼見著十幾艘快船劫了漕船,船上人個個蒙麵,口音絕非本地人,怎會是趙大人的人?”
沈硯之眉頭緊鎖,他早料到趙懷安會狡辯。這半塊綢緞雖是線索,卻不足以致命,而他派去查趙府產業的人,至今還未傳回消息。堂下的官員們竊竊私語,有不少人看向趙懷安的眼神帶著忌憚——趙懷安在江南經營多年,黨羽眾多,沒人敢輕易站隊。
“水匪劫船,為何隻劫軍糧,卻不動船上的金銀貨物?”沈硯之步步緊逼,“況且那批軍糧是要運往邊境的應急之糧,耽誤一日,邊境將士便多一分危險。趙大人身為鹽運使,兼管漕運調度,怎會對此事毫無察覺?”
“漕運線路綿長,本官縱有三頭六臂,也難防水匪偷襲。”趙懷安語氣強硬,“沈禦史若是有真憑實據,隻管拿出來;若是沒有,還請莫要在此大堂之上混淆視聽,擾亂朝綱!”
雙方僵持之際,堂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名捕快神色慌張地跑了進來,在知府耳邊低聲說了幾句。知府臉色驟變,隨即看向沈硯之,語氣遲疑:“沈禦史,城外亂葬崗發現一具屍體,身上帶著趙府的腰牌,還有……一封寫給您的密信。”
沈硯之心中一動,立刻道:“帶上來!”
片刻後,一具冰冷的屍體被抬了進來,身上蓋著白布,隻露出腰間那塊刻著“趙府管家”字樣的腰牌。捕快將一封用油紙裹著的信遞了上來,沈硯之拆開一看,指尖猛地一顫——信上竟是趙府管家的字跡,寫著趙懷安與靖南王勾結,將漕運軍糧轉賣給靖南王私兵,沉船之事是為了掩蓋罪證,而罪證就藏在趙府的靜思苑中,還列舉了幾個參與此事的賬房和護衛的名字。
“趙懷安,你還有何話可說!”沈硯之將信擲在趙懷安麵前,聲音震得大堂梁柱微微作響。
趙懷安低頭瞥了一眼信,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卻仍強裝鎮定:“此乃偽造!這管家早已被本官逐出府中,定是有人故意栽贓陷害!”
“是不是栽贓,去你府中一查便知!”沈硯之看向知府,“請知府即刻下令,隨我前往趙府搜查靜思苑!”
趙懷安卻突然攔在堂前,厲聲道:“沈禦史無旨擅闖官宅,乃是藐視律法!本官身為朝廷命官,府中豈能容你隨意搜查?除非你拿出聖旨,否則休要前進一步!”
這話戳中了要害——沈硯之此次南下是微服查案,雖有禦史令牌,卻無搜查三品官員府邸的聖旨。知府麵露難色,一邊是欽差禦史,一邊是本地要員,他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沈硯之心中清楚,趙懷安是在拖延時間,想必此刻靜思苑的罪證早已在被轉移。他壓下心頭怒火,緩緩道:“既然趙大人執意不肯,那本官便暫不搜查。但此事關乎邊境安危,本官即刻上書陛下,請旨徹查!在此之前,還請趙大人留在府中,不得擅自離開,也不得與外界私通消息!”
說罷,他朝身後的護衛使了個眼色,兩名護衛立刻上前,守在了大堂門口。趙懷安臉色難看至極,卻也無可奈何,隻能冷哼一聲,拂袖站到一旁。
散堂後,沈硯之回到臨時下榻的驛館,心腹護衛秦風早已在等候。“大人,趙府守衛森嚴,白天根本無法靠近,那靜思苑在趙府後院深處,周圍常年有護衛看守。”秦風低聲稟報,“而且我剛才探查發現,趙府後門有不少陌生麵孔出入,看樣子是在轉移東西。”
“果然如此。”沈硯之揉了揉眉心,“趙懷安定是察覺了異樣,想要銷毀罪證。今日朝堂上的密信來得蹊蹺,那管家死得也突然,說不定是有人想借我們的手扳倒趙懷安,或是故意給我們引錯方向。”
“那我們今夜還要去趙府嗎?”秦風問道。
“去,必須去。”沈硯之語氣堅定,“不管那密信是真是假,靜思苑必定有問題。若是等聖旨下來,恐怕什麼都查不到了。你再去叫上蘇影,她輕功好,擅長探查,有她在更穩妥。”
秦風領命而去,沈硯之則走到桌前,鋪開一張江南地圖,指尖落在趙府的位置。他知道,今夜的夜探凶險萬分,趙懷安必定設下了埋伏,但為了那些邊境將士,也為了揭開這樁陰謀,他彆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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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後,月色朦朧,薄霧籠罩著江南城。沈硯之、秦風、蘇影三人換上夜行衣,避開巡邏的兵丁,悄悄繞到趙府後院的高牆外。蘇影身形輕盈,如狸貓般縱身躍起,指尖勾住牆沿,翻身落在院中,片刻後便從裡麵打開了一道小側門。
三人潛入院中,借著假山和樹木的掩護,小心翼翼地朝後院走去。趙府果然戒備森嚴,每隔幾步便有護衛巡邏,燈籠在夜色中搖曳,將庭院照得忽明忽暗。蘇影示意兩人蹲下,自己則身形一晃,隱入了陰影中,片刻後,前方兩名巡邏護衛便悄無聲息地倒了下去。
“這邊走。”蘇影回來低聲道,領著兩人穿過一條狹長的回廊,前方不遠處便是一座雅致的院落,門口掛著“靜思苑”的牌匾,門口有四名護衛守著,院內還隱約有腳步聲傳來。
“看來罪證真的在這裡。”沈硯之低聲道,“秦風,你去引開門口的護衛,我和蘇影進去搜查。”
秦風點頭,從懷中摸出一枚石子,用力朝不遠處的花叢擲去,“啪”的一聲脆響,驚動了門口的護衛。“誰在那裡?”一名護衛大喝一聲,領著兩人朝花叢走去。秦風趁機繞到另一側,趁剩下兩名護衛不備,出手將他們打暈。
沈硯之和蘇影立刻衝進靜思苑,院中是一座正房,兩側各有一間廂房。兩人分工,沈硯之去正房,蘇影去廂房。沈硯之推開正房的門,屋內陳設簡單,隻有一張書桌、一個書架和一張床。他直奔書架而去,按照密信上所說,用力拉動第三層的一本《論語》,書架緩緩移開,露出後麵一道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