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離艙的門在身後無聲滑閉，將外界的一切混亂、悲壯和死亡徹底隔絕。艙內空氣冰冷乾燥，隻有精密儀器運行時發出的微弱嗡鳴，以及中央一個圓柱形控製台上不斷流轉的藍色數據光帶提供著照明。這裡時間仿佛凝固，是毀滅風暴中唯一的寂靜之眼。
夜澈將陸彥秋小心地平放在冰冷的金屬地板上。她的呼吸依舊微弱，但似乎因為這裡穩定純淨的環境，臉色不再那麼死白。他快速從艙內配備的應急醫療箱裡找到高效營養劑和神經穩定劑，為她進行注射。這不是治療，隻是強行吊住性命。
做完這一切，他才疲憊地靠坐在控製台邊，左眉骨的劇痛和腦中的混沌再次襲來。林晚阿姨最後的犧牲帶來的衝擊尚未平複，那冰冷的低語又開始了它的蠱惑。
“…多愁善感…毫無用處…看看這裡…知識的寶庫…力量…就在眼前…”顧蒼生的碎片似乎對控製台極其興奮，催促著他。
夜澈甩甩頭，強迫自己聚焦。他看向控製台，屏幕上方自動播放著陸文遠留下的最後指引：
“數據核心已解鎖。‘源初花園’反向解析方程加載完畢。警告：該方程蘊含極高風險，強行理解可能導致意識崩潰，或…吸引‘花園’本體的最後注視。”
“另：檢測到‘種子’00號）生命信號徹底消失。‘花園’失去現實錨點，進入不穩定態。推測其將於【71小時】後開始不可逆坍縮，波及範圍未知。”
“選擇權在於你們：攜帶火種離開，等待坍縮；或…嘗試利用方程，執行最終淨化成功率低於17.3）。”
“——陸文遠”
兩個選擇。逃離，或者…賭上那渺茫的成功率，進行一場可能徹底毀滅自己、也可能終結一切的豪賭。
71小時。倒計時再次出現，卻指向了不同的終局。
“…愚蠢的選擇…當然是離開！”腦中的低語尖叫起來，“…帶著知識…活下去…我們可以重建…更好的‘花園’…成為新的神…”
“閉嘴！”夜澈低吼，左眉骨因抵抗而灼痛。成為神？像顧蒼生一樣？他隻覺得惡心。
他的目光落在昏迷的陸彥秋臉上。如果選擇離開，她或許能活下來…但那個17.3的成功率，像毒刺一樣紮著他。父親留下這個選項，絕非無的放矢。這意味著，有徹底終結“源初花園”、永絕後患的可能！
但這代價…很可能包括他自己。那方程的風險，以及…他腦中這個危險的碎片…
就在他內心激烈掙紮時，控製台突然發出“嘀”一聲輕響。
屏幕上跳出一個新的、極其微弱、斷斷續續的通訊請求，信號源無法識彆，加密方式古老。
夜澈下意識地點了接受。
沙沙的雜音中，一個虛弱、熟悉、卻讓夜澈左眉骨猛地一顫的聲音響起：
“…澈…小子…聽得到嗎…？”
是老刀？！他還活著？！
“…媽的…差點就真交代了…顧蒼生那老狐狸…果然在管道裡藏了…自毀陷阱和轉移裝置…”老刀的聲音斷斷續續，夾雜著痛苦的喘息，“…我被傳送到…靠近塔基的…垃圾處理廠了…暫時死不了…但一時半會兒…沒法上去幫你們了…”
他還活著！夜澈心中湧起一絲難得的寬慰。
“…長話短說…”老刀的語氣變得極其嚴肅，“…聽著…彆信白薇那套…也彆完全信你爹留下的…數據…”
“什麼？”夜澈愣住。
“…‘清道夫’…她的最終協議…‘螢火’…根本不是什麼意識格式化…”老刀的聲音帶著冰冷的嘲弄，“…那是…‘意識上傳’協議！她一開始…就打算把‘園丁’的意識…和你…或者03號…一起打包…上傳到一個她準備好的…秘密服務器！她想…囚禁和研究‘園丁’的力量！甚至…取代祂！”
夜澈如遭雷擊！白薇的真正目的竟然是這個？！
“…而你爹…”老刀喘息著，“…他留下的方程…大概率是真的…但那17.3的成功率…指的是…在‘園丁’意識被成功剝離或消滅的前提下…如果‘園丁’的意識還在…比如…在你腦子裡…”他意有所指地頓了頓，“…那方程啟動…第一個湮滅的…就是你！”
真相殘酷得讓人窒息！
選擇離開，可能被白薇追蹤捕獲，成為她研究“園丁”力量的實驗品。
選擇淨化，如果無法先清除腦中的碎片，就是自我毀滅。
兩條路，似乎都是死局。
“…小子…”老刀的聲音越來越弱，“…選擇權…在你…但記住…無論選哪條…都得…先解決…你‘腦子裡’的…房客…否則…誰也…活不了…”
通訊戛然而止，信號徹底消失。
隔離艙內陷入死一般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