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車像頭被激怒的鐵獸,在迷宮般的後巷裡橫衝直撞,底盤刮擦著垃圾和碎石,發出令人牙酸的噪音。蘇晚死死抓著扶手,胃裡翻江倒海,後背全是冷汗。旁邊顧硯深開車的樣子,比剛才的槍手還讓她心慌——那張臉冷得像冰雕,眼神像刀子,每一個精準的轉向和油門都透著股非人的冷靜。
“顧家的舊賬?什麼意思?!”蘇晚的聲音被顛簸得發顫,眼睛死死盯著顧硯深。
顧硯深沒看她,目光掠過滿是汙漬的後視鏡,確認沒有尾巴跟上,才冷冷開口,聲音被引擎聲割裂:“字麵意思。你母親林雪晴,二十年前,是顧家名義上的養女。”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絲極其冰冷的弧度,“名義上。”
養女?!蘇晚腦子裡嗡的一聲!母親從沒提過!外婆也沒說過!這怎麼可能?!
“你胡說!”蘇晚脫口而出。
“胡不胡說,你自己看。”顧硯深猛地一打方向盤,越野車咆哮著衝出一個狹窄的巷口,刺眼的城市燈光瞬間湧入車內。車子一個急刹,停在了一棟看起來極其普通、甚至有些陳舊的五層寫字樓後門。
這裡不是顧氏集團那些光鮮亮麗的總部大樓,更像是個被遺忘的角落。後門緊閉,旁邊堆著幾個空垃圾桶。
顧硯深熄了火,車內瞬間安靜下來,隻剩下兩人粗重的呼吸聲。他側過臉,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蘇晚狼狽不堪的臉上,帶著審視和一種令人心悸的穿透力。
“下車。”他解開安全帶,聲音不容置疑,“你隻有三小時。”
“去哪?”蘇晚警惕地問,手指下意識地攥緊了懷裡那本用塑料袋裹著的《蘇氏調香手劄》。外婆的手劄,母親的“晨曦”毒香水在胖大海那兒),現在又冒出個顧家養女的身份…信息多得快要炸開她的腦袋!
“去看清那筆‘舊賬’。”顧硯深推開車門,夜風裹著涼意灌進來,“或著,等白曼的人找到這裡,把你們一起埋了。”他丟下這句話,徑直走向那扇不起眼的後門,掏出鑰匙卡在旁邊的感應器上一刷。
“滴。”一聲輕響,厚重的防火門無聲地滑開一道縫,裡麵是深不見底的黑暗和一股…淡淡的消毒水混合著陳舊紙張的味道。
蘇晚看著那道黑暗的門縫,又看看顧硯深冷漠的背影,一咬牙,抱著手劄跟了上去。沒有退路了!
門在身後無聲地關閉,隔絕了外麵的一切光亮和聲音。顧硯深按亮了牆壁上一個開關,慘白的ed燈光次第亮起,照亮了一條狹窄、冰冷、牆壁刷著白漆的走廊。空氣裡消毒水的味道更濃了,混合著一種難以形容的、類似福爾馬林的陳舊氣息。
這裡安靜得可怕,隻有兩人的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裡回蕩。
顧硯深一言不發,帶著她走到走廊儘頭,又是一扇厚重的金屬門。他再次刷卡,瞳孔識彆。門無聲地滑開。
裡麵的景象,讓蘇晚瞬間屏住了呼吸!
這根本不像什麼辦公室!更像是一個塵封多年的…小型實驗室?!或者…檔案館?!
房間很大,但堆滿了東西。靠牆是一排排頂到天花板的金屬檔案櫃,櫃門緊閉,落滿灰塵。房間中央,是幾張巨大的、同樣蒙塵的實驗台,上麵散亂地堆放著一些老式的顯微鏡、培養皿、燒杯,還有幾台屏幕漆黑、外殼泛黃的老式電腦。角落裡,甚至還有一個鏽跡斑斑的、巨大的恒溫培養箱。
空氣中那股陳舊消毒水和紙張的味道,在這裡濃鬱到了極點,還夾雜著淡淡的化學試劑和塵埃的氣息。
“這…是什麼地方?”蘇晚的聲音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
“顧家的‘雜物間’。”顧硯深的聲音沒什麼起伏,他走到最近的一張實驗台前,用手指抹開厚厚的灰塵,露出下麵光滑的金屬台麵。“專放一些…見不得光的‘舊東西’。”
他拉開實驗台的一個抽屜,裡麵塞滿了泛黃的文件夾。他隨手抽出一個厚厚的硬殼文件夾,丟在布滿灰塵的台麵上,發出“噗”的一聲悶響。
文件夾的封麵上,用褪色的藍色墨水印著幾個宋體字:
【顧氏生物科技–特殊項目檔案】
【項目編號:c019】
【負責人:林雪晴】
c019!係統提示裡母親死亡的關聯事件編號!
蘇晚的心臟像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她猛地撲過去,手指顫抖著翻開那個沉重的文件夾!
裡麵是密密麻麻的實驗記錄、數據表格、手寫筆記…字跡清秀有力,是母親的筆跡!記錄著某種植物提取物的培養、分離、毒性測試…還有一些蘇晚完全看不懂的分子式和結構圖。
她的目光,死死盯在幾頁夾在中間的、用紅筆圈出來的實驗記錄上!ine)提取物毒性測試。”
“實驗對象:sd大鼠編號3701至3710)”
“結果:注射後5分鐘內全部出現強直性痙攣,呼吸抑製,10分鐘內全部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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鉤吻堿!又是鉤吻堿!母親在顧家的實驗室裡,研究的就是這個?!
蘇晚的手指劃過那行冰冷的“全部死亡”,指尖冰涼。她繼續往後翻,心跳越來越快。
在文件夾的最後幾頁,夾著一張邊緣已經卷曲發黃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年輕時的母親林雪晴。她穿著白大褂,站在實驗台前,手裡拿著一個裝著淡黃色液體的燒杯,臉上帶著一種專注而溫柔的笑容。她身邊,站著一個同樣穿著白大褂、氣質儒雅的中年男人,男人的手輕輕搭在母親的肩膀上,兩人姿態親昵。
照片背麵,一行娟秀的小字:
【與導師顧振華於項目啟動日留念。1989.3.21】
顧振華?蘇晚猛地抬頭看向顧硯深。
顧硯深靠在冰冷的檔案櫃上,雙手插在西褲口袋裡,昏暗的光線下,他的臉一半隱在陰影裡,看不清表情,隻有那冰冷的、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傳來:
“顧振華,我生物學上的父親。顧氏生物科技曾經的掌舵人。也是你母親林雪晴名義上的養父,實際上的…項目導師和情人。”他頓了頓,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冰冷的嘲諷,“一個癡迷於從古老劇毒植物中提取‘永生密碼’的瘋子。”
情人?!蘇晚被這個詞砸得頭暈目眩!母親…和顧硯深的父親?!
“那…那我…”蘇晚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你?”顧硯深的目光像冰錐一樣刺過來,“你母親離開顧家時,還沒有你。你的父親,是那個叫蘇宏昌的蠢貨。”他的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
蘇晚的心像被狠狠捅了一刀,又荒謬得想笑。所以…她和顧家…其實沒關係?
“c019項目,”顧硯深繼續用那種冰冷的、陳述事實的語氣說道,“表麵是研究神經鎮痛劑,核心是顧振華妄想從鉤吻中提煉出刺激細胞再生的‘神藥’。你母親是他的主要助手,也是…他最成功的實驗品之一。”
“實驗品?”蘇晚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怒。
“鉤吻堿的毒性極難控製,微量致死。顧振華需要一個對毒素耐受性遠超常人的載體。”顧硯深的目光掃過蘇晚左手腕上那個不起眼的舊香囊,“林素雲,你外婆,是少數掌握古法炮製鉤吻、能部分化解其烈性毒性的人。顧振華接近你母親,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為了你外婆手裡的方子。”
外婆…方子…母親…實驗品…蘇晚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所以母親的悲劇,從一開始就是顧振華精心設計的陷阱?!
“後來呢?!”蘇晚嘶聲問,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後來?”顧硯深嘴角的弧度更冷了,“後來你母親發現了顧振華的真實目的,也發現自己成了被觀察的實驗體。她偷走了部分核心數據和一份…未完成的‘中和劑’樣本,也就是你外婆藏起來的那瓶‘晨曦’。”他看向蘇晚,眼神帶著洞穿一切的銳利,“她以為那是解藥,能救自己,也能毀了顧振華的研究。可惜…她偷走的,隻是顧振華故意留下的、一份摻入了其他致命催化劑的…失敗品。”
失敗品?!所以母親以為的“解藥”,其實是顧振華故意設下的、加速她死亡的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