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住。這是他第一次誇我——以前他總說“殘疾孩子得有殘疾孩子的樣子”,那話語就像一把枷鎖,讓我覺得自己永遠低人一等。而此刻,他的這句話,仿佛是一把鑰匙,打開了我心中那扇緊閉已久的門。
“進來坐。”他讓開路,指了指客廳的沙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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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下時,右腿不再像以往那樣無力的抽痛,或許是因為心情的放鬆,又或許是因為這機械手臂輔助裝置給了我一些自信。機械手臂輔助裝置立在牆邊,像一尊沉默的雕像,卻見證了我的努力和堅持。
“小張,”王師傅突然說,“你知道為什麼我家有電視嗎?”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心裡充滿了疑惑。
“因為我斷了手指。”他舉起那截斷指,眼神裡透露出一絲苦澀,“那年維修坦克,廠裡說,老王啊,你修坦克用機床斷了手指,算工傷,給你家安台電視,讓你樂嗬樂嗬。”他笑了,笑容裡帶著苦,“可樂嗬完呢?還得繼續修機床生產產品,繼續斷手指。”
我沉默了。窗外的梧桐葉在風裡搖晃,像一群找不到家的鳥,它們在風中無助地飄蕩,就像我們在命運的洪流中掙紮。
“計劃經濟是死板的,”王師傅說,“但人心是活的。”他指了指我的機械手臂輔助裝置,“你這裝置,就是活的人心。”
我抬頭看他,王師傅那飽經風霜的臉上此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篤定與溫和,眼角的皺紋在昏暗光線下仿佛是歲月刻下的深邃溝壑,每一道都藏著生活的酸甜苦辣。他的目光透過有些陳舊的眼鏡片,直直地落在我身上,那眼神裡滿是鼓勵與認可。
“王師傅,您這話……”我頓了頓,喉嚨像是被什麼哽住,一時竟不知該如何表達內心的波瀾。這機械手臂輔助裝置,於我而言,不僅僅是一個幫助我恢複部分行動能力的工具,它更像是我與命運抗爭的勳章,是我重新擁抱生活的希望。
王師傅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那手掌粗糙而有力,帶著一種長輩特有的溫暖與力量。“孩子,我知道你心裡苦。好好的身子出了殘疾這樣的意外,換做誰都得消沉一陣子。可你看,你不僅挺過來了,還裝上了這裝置,努力讓自己恢複正常生活,這就比很多人強。”
我低下頭,看著自己這帶著金屬光澤的機械手臂,指尖輕輕摩挲著上麵冰冷的紋路,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到了那個改變我一生的日子。
在我小時候,那年,我隨外婆從南京駛往安慶的輪船上,小兒麻痹症的病毒在我還不懂事的時候,讓我從此失去了健康的右腿。隨著年齡的增長,那種絕望和恐懼如同潮水一般將我淹沒。我以為自己的人生就此完了,可家人、朋友還有像王師傅這樣的工友,他們的鼓勵和支持讓我重新燃起了鬥誌。
“王師傅,其實我有時候還是會覺得自卑,覺得自己和彆人不一樣。”我聲音有些低落,緩緩說道。在這個計劃經濟時代,大家都按部就班地生活,身體的殘缺似乎成了我與周圍世界格格不入的標簽。
王師傅笑了笑,那笑容裡帶著一種曆經滄桑後的豁達。“自卑啥?每個人的人生都不一樣,都有自己的難處。你看這計劃經濟,啥都得按計劃來,可人心哪能被計劃住?你這裝置,就是你對命運的不服輸,是你心裡那股子活勁兒。”
我抬起頭,目光與王師傅交彙,從他的眼神裡,我讀到了一種信任和期待。“王師傅,您說得對,我不能就這麼被命運打倒。我也想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一樣為工廠、為社會做點貢獻。”
王師傅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就對了!孩子,咱們工廠雖然受計劃經濟的限製,但咱們人的思想不能被框住。你這機械手臂輔助裝置,說不定以後還能給工廠的生產帶來新的思路呢。你想啊,要是能把這裝置的一些技術用到工廠的機器改良上,說不定能提高不少效率。”
王師傅的話如同一道閃電,在我腦海中劃過,讓我眼前一亮。“王師傅,您這想法太妙了!我一直隻想著這裝置對我個人的意義,卻沒想過還能和工廠的生產聯係起來。要是真能這樣,那可就太好了!”我興奮地說道,眼中閃爍著激動的光芒。
王師傅站起身來,走到窗邊,望著窗外在風中搖晃的梧桐葉,若有所思地說:“這梧桐葉啊,雖然現在看起來飄零無助,可等風停了,它們還是會找到自己的歸宿。咱們也一樣,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難,隻要心裡有希望,有那股子活勁兒,就一定能走出自己的路。”
我走到王師傅身邊,和他一起望著窗外的梧桐葉。此時,風似乎小了一些,那些原本飄蕩的梧桐葉也漸漸穩了下來,仿佛在積蓄著力量,準備迎接新的挑戰。
“王師傅,我明白了。以後我會更加努力,不僅要把自己的生活過好,還要為工廠的發展出一份力。”我堅定地說道。
王師傅轉過頭,看著我,眼中滿是欣慰。“好孩子,我相信你。咱們一起努力,讓這計劃經濟下的工廠,也能煥發出新的活力。”
窗外的梧桐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仿佛在為我們加油鼓勁。而我,也在這與王師傅的交談中,找到了新的方向和動力,準備帶著這機械手臂輔助裝置,在命運的洪流中奮勇前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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