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開放初期,中國正處於經濟體製深刻轉軌與社會全麵轉型的關鍵時期。這一曆史性變革猶如雙刃劍,在推動經濟飛速發展的同時,也引發了各類社會矛盾的逐漸凸顯與交織。其中,刑事案件的發案率,尤其是重大惡性案件的數量,呈現出顯著上升的態勢。
部分犯罪分子無視法律尊嚴,公然實施搶劫、強奸、殺人等暴力犯罪行為,這些惡劣行徑如同一把把鋒利的匕首,深深刺痛了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嚴重動搖了社會的穩定根基。
數據是最有力的證明。1983年1月至5月期間,全國範圍內發生的殺人、爆炸、強奸等重大案件數量高達2.5萬起,北京、上海等18個重點城市的發案率更是持續攀升,猶如一顆顆定時炸彈,嚴重威脅著經濟建設的順利進行與社會秩序的和諧安定。
特彆是1983年上半年,全國各地連續發生了一係列影響極為惡劣的惡性案件,令人觸目驚心。沈陽的王宗坊、王宗瑋兄弟,竟膽大包天地撬開軍區倉庫,槍殺保安後流竄多省,持槍行凶,共造成12人死亡、9人受傷的慘劇。警方迅速展開全國通緝,甚至動用武裝直升機進行圍捕,最終於9月18日在江西廣昌將二人擊斃,為這場驚心動魄的追捕畫上了句號。
而1983年6月16日,內蒙古牙克石更是發生了令人發指的慘案。以楊萬春為首的8名青年,手持刀槍,肆無忌憚地殺害了27名無辜群眾其中包括老人和兒童),並強奸多名女性,持續作案長達十餘小時,製造了震驚高層的紅旗溝農場屠殺案,其殘忍程度令人發指。
此外,1983年5月5日,還發生了以卓長仁為首的6人劫持中國民航296號班機至韓國的惡性事件。他們打傷機組人員,劫機計劃周密且影響惡劣,嚴重損害了國家的國際聲譽。
這一係列案件如同重磅炸彈,在全國範圍內引起了巨大震動,也引起了中央領導的高度重視與深切憂慮。
1983年的夏秋之交,社會仿佛被一張無形而壓抑的大網緊緊籠罩,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張氛圍在每一寸空氣中悄然彌漫。“文革”的陰霾雖已逐漸散去,但其留下的創傷仍未徹底愈合,社會治安如同被歲月侵蝕的堤岸,千瘡百孔,惡化的態勢如同毒瘤般在社會的各個角落肆意蔓延、瘋狂生長。
麵對如此嚴峻的形勢,高層終於痛下決心,一場旨在淨化社會環境的“嚴打”風暴即將以雷霆萬鈞之勢席卷而來,誓要將一切汙泥濁水徹底蕩滌乾淨,還社會一片朗朗乾坤、和諧安寧。
8月31日,一陣“叮鈴鈴……”的急促的電話鈴聲在我所在的街道辦事處突兀的響起,我所在的街道辦事處的同事們都在準備下班。
此刻,我正埋頭整理相關文件資料,被這尖銳的鈴聲驚得一哆嗦,趕忙放下手中工作,快步走向電話機,一把抓起聽筒。電話那頭傳來趙主任熟悉卻又透著急切的聲音:“你馬上到街道會議室來,有緊急任務!”
我匆匆趕到會議室,裡麵早已人聲鼎沸。從各個社區臨時抽調來的基乾民兵們陸陸續續走進來,他們有的穿著樸素的便裝,衣角還帶著生活的褶皺;有的套著略顯陳舊的民兵製服,那褪色的布料訴說著歲月的痕跡。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好奇與緊張交織的神情,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小聲議論著,眼神中滿是對這次緊急任務的猜測。
不多時,街道趙主任和派出所長、指導員等幾位公安人員走進會議室。趙主任清了清嗓子,聲音洪亮地說道:“同誌們,安靜一下!當下社會治安形勢異常嚴峻,‘文革’留下來的負麵影響還在持續,各種犯罪活動十分猖獗。上級決定開展大規模的‘嚴打’行動,咱們街道必須全力配合。今天把大家召集過來,就是傳達文件精神,布置緊急任務。”
接著,派出所的許所長和派出所的王指導員開始詳細講解“嚴打”行動的具體內容和要求。許所長的聲音堅定有力,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千鈞重量:“這次行動要‘從重從快’,以最快速度、最嚴厲手段打擊各類犯罪活動,絕不姑息遷就!”
會議上,趙主任宣布了一個決定:所有人在街道集結待命,等待上級確定今天抓捕人犯時間,配合派出所民警抓罪犯。
而我,因在之前人口普查工作中展現出的細致可靠,又是共青團員,再次被臨時抽調,進入街道“嚴打”行動辦公室,負責文書、檔案整理、會議記錄和數據統計等內務工作。
走出會議室,我深吸一口氣。街道辦呈現出前所未有的忙碌景象,電話鈴聲此起彼伏,像密集的鼓點;公安人員腳步匆匆,頻繁進出;每個人臉上都寫滿緊張與嚴肅,那股神情仿佛被刻進了皮膚裡。
空氣中混合著刺鼻的煙味、汗水味,還有讓人不寒而栗的緊張肅殺之氣,這與往日充滿煙火氣的市井生活大相徑庭,仿佛暴風雨即將來臨,一切都將被席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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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到“嚴打”行動辦公室,這是一間不大的房間,卻堆滿了文件和資料,像一座紙張堆砌的小山。幾張破舊辦公桌拚在一起,上麵放著一台老式打字機和一些淩亂的紙張,紙張上的字跡仿佛在訴說著各自的故事。牆上臨時貼著幾張“嚴打”行動的宣傳標語,紅底白字,格外醒目,像一雙雙審視的眼睛。
和我一起在這個辦公室工作的,還有幾位同樣被臨時抽調來的同事。大家簡單打了個招呼,便各自開始熟悉工作。
我坐在辦公桌前,看著眼前那一堆堆需要整理的文件,心中五味雜陳。這個位置離風暴眼很近,似乎能真切感受到那股強烈的衝擊力;但又無需直接參與抓捕行動,多了一份相對的“安全”。然而,這種“安全”背後,又藏著怎樣的未知呢?我不禁陷入沉思。
當晚,派出所接到上級下達的統一行動時間為10點,所有抽調來的人,再次接到通知回到會議室,參加了派出所的聯合部署會。
走進那間煙霧繚繞的辦公室,裡麵早已坐滿了人。派出所許所長,一個嗓門洪亮、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正站在桌子前,手裡拿著一份名單,表情嚴肅地做著最後的部署。
“同誌們,這次‘嚴打’行動時間緊、任務重,我們必須嚴格按照上級要求,從重從快打擊犯罪!”許所長的聲音在房間裡回蕩,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大家看,這份名單上,我都做了標記。畫圈的,今晚12點前,在所在居委會戶籍警的帶領下必須到位!一個不漏!”
說著,他拿起自己的大搪瓷茶缸,那茶缸上麵印著一個醒目的“獎”字和一顆紅五星,他用缸底重重地壓住名單的一角,像是要把這份任務也壓進每個人心裡。
“打三角的,明天早上上班第一件事,請回來!”所長的手指在名單上用力地點著,缸底的水漬不小心暈染了紙張,模糊了幾個名字。我看著那些決定一個人命運的記號,在燈光下顯得如此潦草,卻又如此沉重,如同屠宰場裡隨意畫下的標記,冰冷而又殘酷。
我坐在下麵,看著那些用鉛筆匆匆畫下的圈和三角,心裡突然一沉——就是這些簡單的符號,卻決定著一個人的命運。它們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如此潦草,可分量卻重得讓人喘不過氣,像屠宰場裡隨意畫下的標記,冰冷又殘酷,沒有一點溫度。(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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