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資本新總部“通天塔”的地基坑，深達百米，如同大地被剜開的黑色巨口。坑壁是冰冷的合金支護，布滿閃爍的傳感器和粗壯的液壓管道。坑底中央，預留出核心柱基的位置，此刻正被高功率氙燈照得亮如熔爐。空氣裡彌漫著臭氧、金屬粉塵和某種甜膩的焦糊味——那是大型輻射屏蔽材料被激光切割時散發的氣息。
十二台自動攪拌站如同鋼鐵巨獸，環繞著柱基坑。它們不是傳統的混凝土攪拌機，而是全封閉的銀色柱狀體，外殼流淌著冷卻液的幽藍光澤。粗大的管道從攪拌站延伸出來，彙聚在基坑上方，管口散發著白色寒氣。控製中心的巨屏顯示著複雜的配比參數：【骨料：趙氏黑日冕金粉純度99.7）｜膠凝材料：輻射固化特種水泥｜生物添加劑：待注入】。
“開始製磚。”薑璃的聲音在控製中心響起，清冷無波。她站在落地玻璃幕牆後，一身鉛灰色工裝，長發束在腦後，像個嚴謹的工程師。
命令下達。深坑一側的合金閘門緩緩升起。一台造型猙獰的平板拖車駛出，車上固定著一個巨大的鉛合金容器。容器表麵凝結著冰霜，輻射警告標誌刺眼。拖車精準地停在基坑邊緣，機械臂探出，抓住容器頂部的密封閥。
“嗤——”
高壓氣體釋放的尖嘯聲中，密封閥旋開。機械臂探入容器內部，小心翼翼地夾取出一塊塊…暗金色的“磚”。
那些磚塊約莫紅磚大小，形狀規整，表麵卻並非光滑，而是布滿了細密的、如同血管般凸起的暗紅色紋路，在氙燈強光下，紋路深處似乎還隱隱流動著極其細微的、暗沉的光澤。磚體呈現出一種非自然的暗金色，厚重、壓抑，仿佛凝固的淤血。磚塊被機械臂一塊塊取出，放置在基坑底部預留的網格狀基座上。隨著磚塊暴露在空氣中，一股混合著金屬腥氣和淡淡甜膩焦糊味的奇異氣息彌漫開來，磚體表麵甚至開始滲出極其稀薄的、肉眼幾乎難以察覺的淡藍色煙霧。
“輻射新娘骨灰混合體壓製完成。”渡邊雄的聲音從通訊器傳來。他站在坑底，穿著厚重的全封閉防護服，麵罩下的聲音甕聲甕氣，帶著金屬質感。他手持蓋格計數器，屏幕上跳動著危險的數字：【520μsvh】。“黑日冕金粉融合度97，生物組織殘留輻射穩定。”
巨屏上切換出磚塊的微觀掃描圖：無數細小的、灰白色的骨灰微粒被壓縮到極致，鑲嵌在暗金色的金屬基質中。那些暗紅色的“血管紋路”，正是金粉在超高壓下強行包裹、滲透骨灰微粒時形成的金屬流紋，紋路深處夾雜著未能完全分解的、極細微的有機質殘留。磚體內部，無數微小的空隙裡，殘留的放射性同位素仍在緩慢衰變，釋放著能量。
“準備澆築。”薑璃下令。
環繞基坑的十二台銀色攪拌站同時發出低沉的嗡鳴！粗大的輸送管口開始劇烈震動，白色的寒氣噴湧而出。緊接著，一種粘稠的、閃爍著奇異金屬光澤的灰黑色漿體，如同緩慢流淌的瀝青，從管道中噴吐出來！那不是普通的混凝土，它流淌的速度異常緩慢，粘稠得近乎固體，表麵反射著冷硬的金屬光芒，還夾雜著星星點點未能完全溶解的黑色顆粒和…極其細微的冰晶。
灰黑色的金屬漿體，沉重地覆蓋上基坑底部那些暗金帶血的骨灰金磚。接觸的瞬間，磚縫裡滲出的淡藍色輻射煙霧仿佛被漿體吞噬，發出細微的“滋滋”聲。漿體緩慢地、不可抗拒地包裹著每一塊金磚，填充著所有縫隙，將它們牢牢地鑲嵌、粘合。隨著漿體覆蓋，坑底輻射值監測屏上的數字開始緩緩攀升。
就在這時，渡邊雄動了。他走到基坑中心，那塊剛被灰黑色漿體覆蓋的區域邊緣。他從厚重的防護服腰間，取出一個用油布仔細包裹的物件。打開油布，裡麵是一枚巴掌大小、沉甸甸的銅鑄菊花紋章——山口組組長代代相傳的最高權力象征。菊花紋路繁複而猙獰，中心的花蕊處鑲嵌著一顆小小的黑曜石，在氙燈下反射著幽深的光。紋章邊緣帶著磕碰和磨損的痕跡，訴說著百年血腥。
渡邊雄沒有絲毫猶豫。他雙手捧著那枚銅鑄菊紋章，如同捧著自己被碾碎的過去和山口組百年基業的殘骸。他麵對著控製中心的方向，隔著百米深坑和厚重的防護玻璃，緩緩地、沉重地跪了下去！
合金防護服的膝蓋部件，狠狠砸進剛剛澆築、尚未凝固的灰黑色金屬漿體裡！粘稠冰冷的漿體瞬間淹沒了他的膝蓋。他俯下身，將手中的銅鑄菊紋章，用力地、深深地，按進了那散發著金屬寒氣和微弱輻射的漿體深處！直至紋章完全被吞沒，隻在漿體表麵留下一個模糊的菊花凹痕。
“願此身，承重千年！”渡邊雄嘶啞的聲音通過通訊器，在控製中心回蕩，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裡擠壓出來的，帶著金屬摩擦般的質感，充滿了某種近乎獻祭的決絕。
薑璃的目光從跪在漿體中的渡邊雄身上移開，落向控製台另一側。那裡，一個恒溫冷藏箱開啟著，內部冷氣繚繞。一支細長的石英冷凝管被機械臂夾取出來。管壁極薄，能清晰看到裡麵封存著約10毫升的暗紅色粘稠液體——那是白薇薇脊椎被移除前，從她僅存的、尚未完全壞死的骨髓中強行抽取的最後血樣。血樣中混雜著細微的銀色金屬顆粒，那是鈦合金脊椎磨損脫落的碎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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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械臂將冷凝管移動到一台攪拌站頂部的生物材料注入端口。端口亮起幽藍的光，細小的探針精準刺破石英管壁。那粘稠的、混雜著金屬碎屑的暗紅血樣，被高壓緩緩推入攪拌站內部正在翻滾的灰黑色金屬漿體中。
巨屏上，代表“生物添加劑”的進度條瞬間從0跳至100。攪拌站內部的監控畫麵顯示，那暗紅的血樣如同滴入水中的墨汁，迅速在粘稠的灰黑色漿體中擴散、暈染，與那些未能溶解的黑色顆粒和冰晶交融在一起，形成一種更加深沉、更加不祥的暗紫色澤。整個漿體似乎都因此“活”了過來，表麵細微的波動更加明顯。
“澆築完成。”係統提示音響起。
深坑中，灰黑色此刻已偏向暗紫）的金屬漿體已經覆蓋了整個基坑底部，將暗金血磚、銅鑄菊紋章以及渡邊雄跪陷的雙膝，一同封存在了冰冷、厚重、散發著金屬和輻射氣息的“地基”之下。漿體表麵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固、硬化，失去流動的光澤，變得如同冷卻的火山熔岩般粗糙堅硬。
坑壁上的輻射監測儀屏幕，數字定格在：【650μsvh】，並持續閃爍著警告的黃色光暈。
薑璃走到控製中心的落地玻璃前，目光穿透百米深坑的幽暗，落在下方那片正在凝固的、埋葬著貪婪、權力、屈辱和複仇的暗紫色“基石”上。她伸出手，指尖輕輕觸碰冰冷的玻璃，仿佛能感受到那基石深處散發出的、混雜著輻射熱量的悸動。
“用貪婪築基，”她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通過麥克風傳到坑底，傳到控製中心每一個角落，敲打在渡邊雄厚重的麵罩上，“用背叛粘合，用複仇凝固…”她頓了頓，視線似乎穿透了層層土壤和合金，看到了那些被封存的暗金血磚和銅鑄菊紋。
“…這座塔，將永不傾塌。”
坑底，跪在凝固漿體中的渡邊雄，防護服麵罩上凝結的水珠，無聲滑落。他深陷在金屬漿體中的膝蓋，感受著那刺骨的冰冷和堅硬的禁錮，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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