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不弄清楚怎麼對你說。”
“那麼爹如今是弄清楚了？”
陳萬富點頭。
瞬間，陳一曼像想起什麼，猛地抬眼：“爹，他已是有家室的人，難道爹想讓女兒與人為妾嗎？”
這話讓陳萬富瞬間蔫了，像霜打的茄子。他撓著頭頂幾根稀疏的頭發，歎道：“真是世事難兩全，怎麼偏偏是個有家室的……我閨女堂堂千金，怎能與人做妾？多少富家子弟快踏破門檻了……”
很快，他停了手，又道：“這幾日爹離家，就是不甘心去找那位老和尚，想確定一下，彆讓你‘上錯了轎子嫁錯了郎’。”
“那爹見到老和尚了嗎？”陳一曼往前探身，眼裡滿是急色。
“人海茫茫哪去找！遠近寺廟都問遍了，都說不曉得，這老和尚竟如人間蒸發一般。”
“那可怎麼辦？”
“怎麼辦？隻要能為你消災，做小我他媽也認了！何況這陳少爺我瞧著順眼，不然哪來這麼多巧合。”
陳一曼立即沉下臉，滿臉不情願：“爹看上他，我可不應！他是有家室的人，我才不做人家小妾。我陳一曼好歹是揚州城裡數一數二的千金，要嫁就做正頭娘子，憑什麼要給人做小？傳出去不讓人笑掉大牙？寧可不嫁，我也不受這份委屈！”
他哈哈笑起來，露出一口帶茶漬的牙：“你以為我甘心讓寶貝閨女做小？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如此。我們陳家在揚州也是有頭臉的，不能讓人指點嘲笑，否則爹如何立足？”
說著，他話鋒一轉，盯著陳一曼的眼睛反問：“你當爹瞧不出來？你一看見人家時，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你心裡要是沒他，會在乎他有沒有家室？”
陳一曼被戳中心事，臉騰地紅了，梗著脖子嘴硬：“我……我隻是覺得他順眼，可不是非他不可！”陳萬富卻收起笑，拿起桌上的佛珠轉得飛快，語氣沉了幾分：“順眼？十年前老和尚怎麼說的？‘不嫁五月金命人，病難除，命難全’。這些年你身子雖好了，可逢到陰雨天夜裡，不是發燒就是咳嗽？真要違了天意，再犯起病來，你讓爹去哪給你找第二個老和尚？”
這話像塊石頭砸在陳一曼心上。她確實怕，怕小時候那種夜夜啼哭、藥石無效的日子重來，更怕……錯過這個讓她心跳失序的人。方才的強硬瞬間泄了大半，隻剩下委屈和猶豫，眼眶微微發紅：“可……可做小就是委屈，我……”
陳萬富見她鬆了口，才放緩語氣，衝她詭秘一笑：“閨女，曉得什麼是柳暗花明嗎？”
“當然曉得，爹當我是兩歲孩子？”陳一曼眨了眨眼，忽然悟到什麼，臉頰微紅，“難道‘柳暗花明’背後，爹有什麼轉機要揭曉？”
“嘿嘿，閨女就是聰明！”陳萬富指了指辦公桌上一封白色的信，“這些日子爹一邊找老和尚，一邊托人打聽他的家室。你瞧，剛收到的信——陳家世代是老實商人，他爹不久前去世，留下不景氣的茶莊和兩家雜貨鋪。陳少爺無不良嗜好，是孝子，年輕有為。他有個青梅竹馬的妻子，才貌雙全，倆人感情好，可惜……不生子嗣。”
陳萬富說到這，眼睛發亮：“對男人來說，子嗣比功名利祿還重要，何況他是獨苗，他爹臨終還囑咐要傳承子嗣——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是想讓陳少爺休妻？”陳一曼一眨不眨地盯著他，指尖無意識絞著裙邊。
他搖頭：“青梅竹馬的感情，哪是三言兩語能讓他休的。”
“那爹的意思是？”
陳萬富眯起細長的眼，胖臉上閃過算計：“陳家就他一根獨苗，子嗣比什麼都重。隻要你先誕下男丁，那正妻的位置……由不得他不鬆口。”
陳一曼沒料到爹會說這個，臉“騰”地紅透了，連耳根都燒了起來，嗔道：“爹，看你說的……女兒還沒同意嫁他呢。”
“哈哈哈，你心裡喜歡他，瞞不過爹！我是過來人，什麼看不明白？”
“爹在胡說什麼，我哪有喜歡他。”陳一曼把臉埋得更低，聲音細若蚊吟，手指把裙角絞出了褶子，耳根的紅卻像浸了胭脂，半天褪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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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不喜歡，你心裡最清楚。騙得了彆人，騙不了爹。”
“爹，你……彆拿女兒開心嘛。”陳一曼捏著裙角輕輕晃了晃，頭垂得更低，鬢邊的碎發遮住半張臉，露出的下頜線泛著羞赧的粉，那副嬌羞窘態讓陳萬富又一陣大笑。
“爹，我是喜歡他，可是……就怕我有心他無意呀。”陳一曼抬眼，睫毛上像沾了水汽，帶著點怯生生的期待。
陳萬富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他做我陳家女婿是祖上有德！他是聰明人，成了我女婿還怕不能飛黃騰達？他不會不答應，除非是傻子。”
“可是，”陳一曼臉上的嬌羞淡了些，染上一絲顧忌，“我若嫁了他，就會離開爹，離開揚州了。東北哪比得上揚州，窮鄉僻壤的，都是些土包子……”
“嘿嘿，你懂什麼！鳳城是遼東重鎮，商機大得很。爹早想往東北拓展，你哥指望不上，陳少爺倒是好幫手。”陳萬富拍了拍她的手，“你嫁了他，一了心願，二合我意。日後站穩腳跟，生個大胖小子，他還能不跟著你？日子過得安心，到哪都是天堂。”
“按爹的意思，倘若我不能為他生兒子，就甘心與他為妾了？”她微微蹙眉，眼裡閃過一絲不耐。
“他既是和尚說的金命人，你們就是天作之合，定會事事順意。就算生不了兒子，憑我閨女的聰明，還有爹這大財主撐著，還能真讓你受委屈？”
陳一曼“噌”地站起，臉上又漾開笑，幾步走到他麵前，撒嬌地攬住他的脖子，聲音甜得發膩：“還是爹最了解女兒！說得沒錯，隻要是我喜歡的，彆人休想搶去！”她仰起臉，眼裡閃著嬌俏的光，“那女兒的幸福，就全憑爹做主啦。”
陳萬富又露出那口茶牙：“閨女放心，爹馬上就對他挑明此事。”
陳一曼笑著離開，腳步都帶著輕快。陳萬富隨即吩咐秋桐去喚陳先如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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