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蘭?抬眼,神色溫和卻堅定:“我隻是想提醒妹妹,家有家法,國有國規。在這個家,還輪不到一個丫鬟動手打主子的人。”
她頓了頓,語鋒一轉,眼中浮現一絲哀傷:“看來,我當真是錯了!有一句話說,後院起火,勢必家宅不寧。自古以來,敗國敗家者,何止一二?就因如此,我對妹妹處處遷就,處處示好,看來我錯了。我一直以為,人心是肉長的,縱使是塊石頭,我也會焐熱的,原來,視你為敵的人,你做什麼都不對。所以,不再強求,問心無愧便好。”
說罷,她帶著戀兒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走到門口時,她又回頭,目光平靜地落在那碗蓮子羹上:“蓮子羹我留在這兒了,若想喝,便叫人熱一熱。不想喝,倒了也無妨。”
屋內靜得可怕。陳一曼端著那碗蓮子羹,銀勺在碗沿輕輕轉動,發出清脆的聲響。她看著碗中微微蕩漾的漣漪,唇角似笑非笑:“說得這般冠冕堂皇,誰信?怕也隻是說給她自己聽吧。”
“把這碗羹倒了!。”陳一曼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是。”平兒趕緊上前。
“等等。”陳一曼又叫住她,“我怎能辜負這碗美食?涼了,去熱一熱。”
“是。”
等人都退下,陳一曼才緩緩靠在榻上,手輕輕覆在腹部。她閉上眼,長舒了一口氣,但眉宇間的鬱結,卻絲毫未散。
她知道,這場較量,才剛剛開始。
回到房中,戀兒連忙上前,捧著謝蘭?的手,心疼地看著那道紅痕,眼眶瞬間就紅了:
“小姐,還疼嗎?——那個臭丫頭,我見一次打一次,氣死我了,敢打小姐!”
“得饒人處且饒人。都是院中當差的,何苦相互為難?你若揪著這事不放,跟二姨太又有何分彆?你打也打了,罵也罵了,不屈。”
“我氣難消!二姨太,我恨死她了!我們處處謙讓,她卻得寸進尺,還用那樣的話來羞辱您……這口氣,我咽不下!這個恨,我記在心裡了!”
謝蘭?微微一笑,反手握住戀兒的手,示意她放寬心。
“傻丫頭,我們今日去,本就不是為了和她爭個輸贏。我們是讓所有人看看,我們不虧理。”
她望著窗外,輕輕一歎,聲音裡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悵然:“是我錯了。我原以為,真心相待總能焐熱頑石,寬宏大量能換得相安,原來,並非人人都有顆肉長的心。”
她輕歎一聲,手背上的紅痕隱隱作痛,卻讓她的眼神愈發堅定。
“也罷。善意換不來和平,那就換一種活法。我仍會守好體麵與分寸,隻是從今往後,不再強求——真心,隻給值得的人。”
戀兒眼眶微紅,卻用力點頭:“小姐說得對!二姨太這般算計,您待她那樣寬厚,她卻如此不知好歹。往後咱們就把心留給懂珍惜的人,戀兒陪著您,絕不讓人再輕慢了去!對了小姐,方才二姨太說的‘魏女’,咱們從沒聽過,那是何意?”
謝蘭?起身走向茶盞,戀兒連忙跟過去,為她斟上一杯。謝蘭?端起茶盞,輕輕吹了吹浮沫,神色平靜地解釋:“她指的該是戰國時‘魏美人’的典故。”
戀兒一臉茫然:“魏美人?這和二姨太的話有什麼關聯?”
謝蘭?放下茶杯,聲音不疾不徐:“魏美人是魏王獻給楚王的妃子,因容貌絕色備受恩寵。楚王的夫人鄭袖心懷嫉妒,便假意親近,哄騙魏美人說楚王不喜她的鼻子,讓她見楚王時捂著鼻子。隨後鄭袖又在楚王麵前進讒,說魏美人是嫌他身上有異味。楚王震怒,竟下令割掉了魏美人的鼻子。”
戀兒聽得目瞪口呆,隨即又氣又急:“二姨太這是在汙蔑您!把您比作那心腸歹毒的鄭袖!”
謝蘭?淡淡一笑,眼神卻掠過一絲銳氣:“她想潑臟水,也要看我接不接。戀兒,記住,往後她再提這些,你隻管當沒聽見。我們做好自己的事便好,其餘的,不必理會——會兒,你隨我去後院,過幾日中秋就到了,我們將後院的蓮池清理一下。”
“好的。”
這邊主仆二人轉身往後院走運,另一邊,陳一曼的房中,她正捏著銀勺舀蓮子羹。暖湯裹著糯軟的蓮子滑進嘴裡,甜得剛好,沒幾口便見了底。漸漸倦意來襲,她往榻上一靠,沒多久就睡了。
迷迷糊糊間,小腹突然傳來一陣翻滾似的絞痛,像有無數根針在紮。她猛地睜眼,手第一時間撫上還微微隆起的小腹——腹中的孩子是她的命、是她的法寶,絕不能有半點閃失!慌得她聲音都發顫,急忙朝門外喚人。
院子裡,平兒正和幾個丫頭蜷在石階上打盹,聽見屋裡的呼救聲,頓時驚醒,一窩蜂地衝進去。見二姨太蜷縮在榻上,臉色慘白,額角滿是冷汗,疼得身子都在抖,幾個丫頭瞬間慌了神,你看我我看你,手忙腳亂不知該做什麼。
“快……快去找大夫!”陳一曼咬著牙,疼得話都說不完整。
平兒這才回過神,轉身就往外跑,沒成想剛到門口,就和趕回來的陳先如撞了個滿懷。
“二姨太她……”平兒臉色煞白,話都說不利索。陳先如見她這慌張模樣,心裡咯噔一下,一把推開她邁進門。看見陳一曼捂著肚子蜷成一團,疼得額發都濕透了,他手裡的皮包“哐當”砸在地上,聲音都變了調:“怎麼了?這是怎麼了?”
“我……我肚子好疼……快,扶我出去!……我要去茅廁。”陳一曼的聲音帶著哭腔,鬢角的汗濕頭發貼在扭曲的臉上,往日的俏媚蕩然無存。
陳先如隻覺得一股冷汗從後背冒上來,瞬間浸透了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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