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八年的初冬,許都的夜晚寒意刺骨。烏雲蔽月,星子隱匿,整座城池仿佛沉入墨汁浸透的深淵,唯有巡夜兵士手中搖曳的燈籠,如同鬼火,在死寂的街巷間飄忽。
子時正刻,宮城北門。
當值的北宮門司馬王炆,身披暗甲,按劍立於門樓陰影之下,目光不時掃過漆黑如獸口的宮門內外,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又被夜風瞬間吹乾。他麾下的三百兵士,看似如常值守,實則刀出半鞘,箭在弦上,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一觸即發的緊繃。
遠處郗虛府邸方向,隱約傳來更夫梆子敲過三下的回響。王炆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決心,對身旁心腹低喝道:“舉火!”
三堆浸透了火油的柴堆被迅速點燃,橘紅色的火焰猛地竄起,在黑夜裡格外刺目。狼煙滾滾,直衝天際,這是約定的信號——皇帝“病重”,宮禁有變,“清君側”行動開始!
幾乎在狼煙升起的瞬間,宮門外黑暗中傳來雜遝而壓抑的腳步聲,趙家莊那五百身著各色衣衫、手持兵刃的死士,如同鬼魅般湧出,直撲宮門!與此同時,宮門內側,王炆麾下那部分參與叛亂的兵士也突然發難,揮刀砍向身旁尚未反應過來的同袍!
“誅殺國賊,奉迎天子!”
“清君側,正朝綱!”
喊殺聲、兵刃碰撞聲、垂死慘叫聲,瞬間打破了宮禁的死寂,鮮血潑灑在冰冷的宮牆和地磚上,迅速凝結成暗紅色的冰。
王炆心臟狂跳,眼見宮門在內應外合下被緩緩推開一道縫隙,叛軍正蜂擁而入,他臉上剛露出一絲猙獰的笑意,異變陡生!
“咻——啪!”
一支響箭帶著淒厲的尖嘯,劃破夜空,在宮門上空炸開一團明亮的火光。
這並非叛軍的信號。
下一刻,宮城兩側的甬道、屋頂、陰影裡,如同變戲法般湧出無數黑衣黑甲的勁旅!他們沉默如磐,行動如風,弓弩齊發,箭矢如同疾風驟雨,精準地覆蓋了正在湧入宮門的叛軍以及門內作亂的禁軍!
慘叫聲頓時響成一片,毫無防備的叛軍死士成片倒下。這些滿寵麾下真正的精銳,無論是裝備、訓練還是戰鬥意誌,都遠非王炆的烏合之眾和趙家莊死士可比。
“有埋伏!中計了!”叛軍中有人驚恐大喊,陣腳瞬間大亂。
幾乎同時,許都城內多個方向也傳來了喊殺聲和火光——那是滿寵的人馬在同步行動,直撲郗虛府邸、趙家莊以及其他幾個叛軍核心成員的宅院,進行精準抓捕。
宮門處,王炆目瞪口呆,看著剛才還勢如破竹的“大軍”瞬間陷入包圍,被分割、狙殺。他身邊的親信在第一波箭雨中就已倒下大半。
“王司馬!彆來無恙?”一個冰冷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王炆駭然回頭,隻見滿寵不知何時,已帶著一隊甲士,如同鬼魅般出現在門樓之上。滿寵一身玄色官服,在火光映照下麵無表情,唯有那雙眼睛,冷得如同萬年寒冰。
“滿……滿寵!”王炆魂飛魄散,拔劍欲做困獸之鬥。
然而,他劍還未完全出鞘,兩側甲士已如虎狼般撲上,刀背狠狠砸在他的手腕、膝彎!王炆慘嚎一聲,長劍脫手,整個人被死死摁倒在地,臉頰緊貼著冰冷沾血的地磚。
“押下去,嚴加看管。”滿寵看都未看他一眼,目光掃過樓下迅速被控製的戰場,語氣平淡地下令,“清點叛匪,負隅頑抗者,格殺勿論。投降者,捆縛收監。”
郗虛府邸。
當宮門方向的狼煙升起時,密室內幾人臉上都露出了混合著緊張與興奮的潮紅。郗虛整理了一下衣冠,儘量讓自己顯得從容,對那中年宦官道:“中官,隨我入宮,‘護衛’陛下!”
他想象著控製宮禁、挾持天子、宣讀“討曹詔書”的那一刻,想象著青史留名,想象著權傾朝野……
然而,他剛走出密室,來到前院,準備登上前來接應的馬車時,府門外驟然亮起無數火把,將黑夜照得如同白晝!
“奉令捉拿逆黨!郗虛出來受縛!”一聲雷霆般的暴喝震得屋簷灰塵簌簌落下。
厚重的大門被轟然撞開,如狼似虎的甲士潮水般湧入,見人便捆,遇阻即殺。府中圈養的一些門客、護衛試圖抵抗,瞬間便被砍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