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業的秋日,天高雲澹,長江浩蕩東流,帶著一絲肅殺之氣。鎮南大將軍府內,一場決定未來戰略方向的會議正在進行,氣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凝重。
巨大的輿圖上,代表曹操勢力的黑色標記遍布江北,尤其是與江東隔江相望的廣陵、合肥一線,以及上遊的襄樊地區,更是標注得密密麻麻,如同懸在頭頂的利劍。而代表陳暮勢力的靛藍色,則牢牢占據江南,並沿江西延。
“主公,諸位,”龐統手持細杆,點在廣陵今揚州一帶)的位置,聲音洪亮,“江北防線,以廣陵太守陳登、征東將軍張遼駐合肥)為首。陳元龍智計深遠,善於撫民,廣陵在其治下,城高池深,糧草充足,且其精通水戰,沿江多設哨壘,難以突襲。張遼張文遠,勇冠三軍,合肥雖城小,然其駐有精兵,更兼北有壽春曹仁部為援,實乃硬骨頭。”
他又將細杆移向更上遊的廬江、九江郡大致今安徽中部):“此二郡,地處江淮之間,水網密布,土地肥沃,然曹操統治重心在北,對此地控製相對薄弱,駐軍不多,且多有袁術、孫策舊部遺留之影響,民心未完全依附。尤其廬江郡,毗鄰我江東豫章郡,其間有皖水、濡須水可通長江,若能由此打開缺口,則我軍可北據巢湖,西逼合肥,將戰線推至淮河一線,戰略意義重大!”
陳暮目光銳利,盯著廬江、九江一帶:“士元之意,是避實就虛,暫不硬撼廣陵、合肥,而是從廬江方向尋求突破?”
“正是!”龐統肯定道,“廣陵、合肥乃曹操經營多年之重鎮,強攻損失必大,且易陷入僵持。而廬江、九江,如同其柔軟之腹部。我軍若能以精兵渡江,速取一二要地,站穩腳跟,則可將曹操之注意力吸引至此,打亂其部署,甚至可能調動其廣陵、合肥守軍來援,屆時或可尋機在運動中殲敵,或可從側翼威脅合肥!”
徐元補充道:“此策可行,然亦有風險。我軍主力渡江,後勤補給線需依賴長江水道,易被敵軍水軍截斷。且孤軍深入,若不能迅速打開局麵,恐有被江北曹軍合圍之險。故而,出兵時機、將領人選、後勤保障,需慎之又慎。”
文聘作為水軍都督,立刻表態:“水軍方麵,我可保證主力控製建業至廬江段江麵,護送大軍渡江,並沿江建立補給點。然江北支流河道情況不明,需提前派小船探查,並防備曹軍水師自巢湖、濡須口出擊。”
陸遜沉吟道:“廬江太守為朱光,此人能力平平,然其郡內多有塢堡豪強,態度不明。若我軍行動迅速,或可使其不及反應。但若遷延日久,恐生變故。需派精細之人,提前潛入,聯絡當地不滿曹操之勢力,或至少摸清其態度。”
鄧艾目光灼灼,主動請纓:“主公!末將願為先鋒!隻需精兵一萬,渡江後直插廬江郡治舒縣,趁其不備,一舉克之!屆時據城而守,吸引曹軍來攻,為主力創造戰機!”
陳暮聽著眾人的分析與請戰,心中念頭飛轉。北上江淮,是必然的一步,不能永遠困守江南。選擇廬江作為突破口,風險與機遇並存。
“好!”陳暮終於下定決心,霍然起身,“曹操勢大,然其疆域遼闊,兵力分散,更兼西有劉備牽製,此正乃我北上之良機!避實擊虛,兵發廬江!”
他目光掃過眾將,開始下達命令:
“任命鄧艾為征虜將軍,為北征先鋒,率精兵一萬,戰船兩百艘,十日後自牛渚今馬鞍山采石磯)渡江,目標直指舒縣!務必速戰速決!”
“文聘率水軍主力護航,並負責控製長江水道,建立後勤線,阻擊可能來援之曹軍水師!”
“陸遜總督後方糧草軍械調度,確保前線供應無虞!”
“徐元直負責江北情報搜集與策反工作,務必在鄧艾渡江前,摸清廬江、九江詳情,並設法聯絡當地可用之力!”
“龐士元隨我坐鎮中軍,統籌全局!”
“末將臣)領命!”眾將轟然應諾,戰意昂揚。
軍令既下,整個江東機器再次高速運轉起來。不同於以往的內部整頓,這一次,目標是直指外敵。
牛渚大營,昔日東吳舊壘,此刻旌旗招展,戰船雲集。一萬精銳步騎,皆是久經戰陣的老兵,甲胄鮮明,刀槍耀目,肅殺之氣直衝雲霄。鄧艾親自檢閱部隊,檢查軍械糧草,一絲不苟。
文聘的水軍艦隊則在長江上反複演練護航、登陸以及水陸協同戰術,巨大的樓船、靈活的艨艟穿梭往來,鼓角爭鳴,聲勢浩大。這一切,既是訓練,也是某種程度上的佯動,吸引江北曹軍的注意力。
然而,真正的殺招,卻隱藏在暗處。
就在鄧艾大軍於牛渚大張旗鼓準備的同時,數支小股精銳部隊,化整為零,乘坐快船,利用夜色和江霧的掩護,從更上遊、防守相對鬆懈的江段,悄然渡過了長江。他們由暗衛中的好手和軍中銳士組成,任務是潛入廬江、九江腹地,偵察地形、兵力部署,並嘗試與徐元發展的內線取得聯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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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徐元主持的情報網絡也全力開動。大量細作以行商、流民、訪友等各種身份潛入江北,重點搜集廬江太守朱光的性情能力、郡兵分布、糧倉位置、以及地方豪強的態度。一些針對朱光及其屬下官吏的策反、離間工作,也在秘密進行。
江北,廬江郡,舒縣城。
太守朱光近來心神不寧。南岸陳暮軍大規模的調動和水軍演練,他自然收到了消息。雖然上司曹仁、張遼)嚴令加強戒備,但他內心並不認為陳暮敢真的渡江北伐。畢竟,廣陵有陳登,合肥有張遼,哪個不是難啃的骨頭?陳暮何必來碰自己這個“軟柿子”?
他依舊按部就班地處理政務,督促城防,但並未采取特彆緊急的應對措施。郡中的豪強大族,如雷緒、陳蘭等人,態度曖昧,既未明確表示支持曹操,也未與南麵有什麼公開往來,隻是緊閉塢堡,觀望風色。
這一日,朱光接到斥候稟報,稱在郡內皖縣今潛山)附近發現小股不明身份的武裝人員活動,疑似江南細作。朱光不以為意,隻當是尋常的斥候滲透,下令地方加強盤查了事。
他並不知道,這幾股“細作”,正是鄧艾派出的先鋒偵察部隊,他們不僅摸清了舒縣周邊的道路、橋梁、軍營分布,更與潛伏在城內的暗衛接上了頭,獲取了最新的城防圖。
同時,徐元派出的密使,也成功接觸到了雷緒、陳蘭等豪強的代表。這些豪強昔日多為袁術部將,後不得已歸附曹操,並未得到真正信任,利益也多受侵害,心中早有怨氣。在得到陳暮“若肯歸附,保其家業,並許以官職”的承諾後,態度已然鬆動,雖未立刻答應起兵,但承諾在關鍵時刻保持中立,甚至提供一些便利。
十日期至,牛渚大營,夜黑風高。
江麵上,數百艘戰船熄滅火光,如同沉默的巨獸,靜靜漂浮。岸上,一萬精銳已登船完畢,鴉雀無聲,唯有甲葉偶爾碰撞的輕響和江水拍打船舷的聲音。
鄧艾頂盔貫甲,立於旗艦船頭,望著北岸漆黑的輪廓,眼神冰冷。他手中緊握著一份剛剛由快船送來的最新情報:舒縣城防空虛,朱光並無特彆戒備,雷緒、陳蘭等人已默許借道。
“天賜良機!”鄧艾心中暗道。他回頭看了一眼建業方向,那裡有主公的信任和期望。
“傳令!起航!目標舒縣,全速前進!”鄧艾的聲音低沉而有力。
龐大的船隊如同離弦之箭,在夜色的掩護下,悄無聲息地橫渡長江。文聘的水軍在前開路,警惕地注視著江麵任何可能的敵情。
登陸過程異常順利。先鋒部隊迅速占領灘頭,建立防線。大軍隨即登陸,在向導暗衛及投誠的當地人)的帶領下,毫不停留,直撲舒縣!
直到鄧艾的大軍如同神兵天降般出現在舒縣城下,將城池圍得水泄不通時,太守朱光才從睡夢中被驚醒,倉皇披甲登城。看著城外軍容嚴整、殺氣騰騰的敵軍,以及那麵迎風招展的“鄧”字將旗,朱光麵如死灰,他知道,一切都晚了。
鄧艾並未立刻發動強攻,而是按照預定計劃,派使者入城勸降,陳述利害,並展示了部分雷緒、陳蘭保持中立的“證據”。城內守軍本就士氣不高,見城外大軍壓境,援軍無望,加之太守無能,軍心迅速瓦解。
次日拂曉,廬江太守朱光開城投降。鄧艾兵不血刃,拿下舒縣!江北的第一個據點,就此建立!
消息傳回建業,舉城振奮!陳暮聞報,長身而起,目光灼灼地望向北方。
“好!鄧士載果不負我望!傳令嘉獎!命其立刻鞏固城防,安撫百姓,清點府庫!同時,將廬江已下的消息,速報龐軍師、徐先生!”
他走到地圖前,將一枚醒目的靐藍色標記,釘在了舒縣的位置上。
“江北第一子,已然落下!曹操,該你出招了!”
江淮大地的烽火,由建業燃起的第一縷狼煙,正式宣告了陳暮勢力北上爭雄的序幕拉開。天下的棋局,因這一步,而再起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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