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鳴三遍,東方既白。
蕭明在一片嘈雜中醒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映入眼簾的是幾張陌生的麵孔。同屋的仆役們早已起身,正手忙腳亂地套著粗布衣衫,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汗味和淡淡的黴味。
他一個激靈,瞬間清醒過來。這裡是西門府,他不再是那個喝著咖啡、敲著鍵盤的現代白領蕭明,而是西門府後院一個最低等的雜役。
“張哥,快些,莫要誤了時辰!”一個尖嘴猴腮的小廝催促道,他是蕭明這幾日少數幾個能說上幾句話的人之一,名叫王小二。
蕭明胡亂應了一聲,學著他們的樣子,用冰冷的井水抹了把臉,刺骨的寒意讓他徹底擺脫了殘餘的睡意。他套上那件漿洗得發硬的粗布短打,隨著人流湧向大廚房。
廚房裡早已是熱火朝天,幾個膀大腰圓的廚娘揮舞著大勺,嗬斥著幫廚的小廝。濃鬱的米粥香氣夾雜著柴火的煙熏味撲麵而來,讓空了一夜的肚子不爭氣地咕咕作響。
草草扒拉了兩碗寡淡的米粥,蕭明便被管事婆子指派了今天的活計——劈柴、挑水、清掃庭院。
意料之中的苦差事,蕭明卻並不抱怨。他深知,想要在這個陌生的世界立足,首先要做的就是活下去,並且儘可能地了解這個環境。
西門府的奢華遠超他的想象。高牆深院,飛簷鬥拱,亭台樓閣錯落有致,雕梁畫棟精美絕倫。府內下人眾多,等級森嚴,各司其職,稍有差池便可能招來一頓責罵甚至鞭打。
蕭明埋頭苦乾,汗水浸濕了本就單薄的衣衫。他一邊揮舞著斧頭,將粗壯的木柴劈成大小均勻的柴禾,一邊豎起耳朵,捕捉著周圍的隻言片語。
“聽說了嗎?五夫人昨兒又和老爺鬨脾氣了。”
“嗨,還不是為了爭風吃醋那點事兒,咱們這位老爺啊,就是個風流種子。”
“小聲點,被管家聽見了,小心你的皮!”
仆役們的竊竊私語,如同拚圖一般,漸漸勾勒出西門府內部複雜的人際關係。
幾日下來,蕭明憑借著一股子韌勁和不多言不多語的“老實”勁兒,倒也漸漸在後院站穩了腳跟。管事婆子見他乾活麻利,也不再像最初那般橫挑鼻子豎挑眼。
這日午後,日頭正毒,蕭明在後院的角落裡劈柴,汗珠子順著額角滾落,砸在乾燥的地麵上,瞬間便沒了蹤影。他直起酸痛的腰,抹了把汗,正準備尋個陰涼處歇歇腳。
忽然,一陣若有似無的香氣隨風潛入鼻息。
那香味極為獨特,不似尋常女兒家慣用的濃鬱花香,也非名貴香料的沉靜悠遠,而是一種清冽中帶著一絲絲甜糯,如同雨後初綻的梔子,又夾雜著幾不可聞的果木清芬。這股奇異的香味,竟讓他混沌的頭腦為之一清。
蕭明心中猛地一跳,這香味……與他記憶中,那個讓他魂牽夢縈的“潘金蓮”身上的味道,何其相似!
他下意識地循著香氣飄來的方向望去。
隻見不遠處的月亮門下,一道纖細的身影嫋嫋娜娜地走了出來。那女子身著一襲藕荷色的羅裙,裙擺隨著她的蓮步輕移,漾起層層漣漪。烏黑的秀發鬆鬆地挽了個墮馬髻,斜插一支玲瓏剔透的碧玉簪,幾縷碎發調皮地垂在耳畔,更添幾分嬌俏。
雖然隔著一段距離,看不真切容貌,但那窈窕的身段,那弱柳扶風的姿態,已然讓人心旌搖曳。
蕭明的心臟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凝固了。難道……真的是她?那個在《水滸傳》中留下濃墨重彩一筆,命運多舛的潘金蓮?
他幾乎是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地鎖住那道身影,生怕一眨眼,她便會消失不見。
女子越走越近,她的麵容也逐漸清晰地映入蕭明的眼簾。
肌膚欺霜賽雪,細膩得仿佛能掐出水來。眉如遠山含黛,目似秋水橫波,那雙靈動的杏眼,眼波流轉間,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鉤子,仿佛能將人的魂魄都吸進去。
瓊鼻小巧挺翹,櫻唇不點而朱,飽滿的唇珠泛著水潤的光澤,讓人忍不住想一親芳澤。臉頰上那兩抹自然的紅暈,如同三月枝頭的桃花,嬌豔欲滴。
她的衣著看似尋常的古代款式,但蕭明卻敏銳地察覺到其中的不同。那藕荷色的羅裙,材質輕薄,隱隱能透出內裡雪白的肌膚,尤其是在陽光的照射下,某些部位更是若隱若現,勾勒出玲瓏浮凸的曲線。這種大膽的“透視”效果,在這個時代,簡直是驚世駭俗!
更讓蕭明瞠目結舌的是,他注意到女子纖細的皓腕上,戴著一串細密的銀鏈,鏈子上墜著幾個造型奇特的金屬小掛件,其中一個赫然是……一個縮小版的“比心”手勢!
這……這絕對不是這個時代的產物!
蕭明看得癡了,腦中一片空白。眼前的女子,比他想象中的潘金蓮,更多了幾分鮮活與靈動,也多了幾分……現代感!
她的眼神,大膽而直接,毫不避諱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當她的目光與蕭明對上時,非但沒有絲毫古代女子的羞怯與躲閃,反而嘴角微微上翹,勾起一抹饒有興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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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笑容,帶著一絲戲謔,一絲探究,還有一絲……讓蕭明心頭巨震的熟悉感!仿佛在哪裡見過,又仿佛是刻在靈魂深處的印記。
一個荒誕卻又無比強烈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過蕭明的腦海:這個潘金蓮,她……她該不會也是……穿越來的吧?!
就在蕭明心神激蕩之際,那女子已經施施然走到了他的麵前。
她停下腳步,微微歪著頭,饒有興致地打量著眼前這個汗流浹背、衣衫樸素的年輕雜役。她的眼神清澈而明亮,沒有絲毫富家小姐慣有的鄙夷與不屑,反而帶著幾分純粹的好奇。
“喂,新來的?”女子的聲音清脆如玉珠落盤,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慵懶,煞是好聽。
蕭明猛地回過神來,慌忙低下頭,躬身行禮:“小……小人蕭明,見過……見過夫人。”他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稱呼對方。西門慶的女人,自然是稱夫人,但她看起來如此年輕,又如此……與眾不同。
女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清脆的笑聲如同風鈴般悅耳。“夫人?咯咯咯……你這人倒是有趣。”她伸出纖纖玉指,指尖蔻丹殷紅,輕輕點了點蕭明的額頭,“我叫潘金蓮,你若不嫌棄,叫我金蓮姐姐便是。”
金蓮姐姐?!
蕭明再次被震得外焦裡嫩。在這個等級森嚴的封建社會,一個高高在上的主子,竟然讓一個下人稱呼自己“姐姐”?這簡直是聞所未聞!
而且,她的語氣、她的神態,那種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平等與親和,都帶著一種濃濃的現代氣息,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
“是……是,金蓮姐姐。”蕭明強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恭敬地應道。他幾乎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測八九不離十了!
這個潘金蓮,絕對有問題!
“嗯,這才乖嘛。”潘金蓮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走到柴堆旁,伸出那隻戴著奇特手鏈的玉手,隨意地撥弄了一下劈好的木柴,仿佛在檢閱一件藝術品。
“這柴劈得倒還整齊,看來你小子還有幾分力氣。”她側過臉,美目流盼,上下打量著蕭明,“我看你眉宇間透著一股機靈勁兒,不像是個隻會埋頭乾粗活的傻小子。”
蕭明心中一凜,暗道這女人觀察力倒是敏銳。他可不想剛來就被人看出什麼端倪,連忙垂下眼瞼,故作憨厚地說道:“金蓮姐姐謬讚了,小人愚笨,隻會做些粗笨的活計養家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