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是戈壁灘上唯一的主宰。
它時而像個溫柔的情人,卷起沙粒,在你的臉頰上輕輕摩挲;時而又像個狂暴的惡神,呼嘯著,撕扯著你身上每一寸布料,仿佛要將人的骨頭都吹散架。
蕭明已經記不清自己在這片無垠的沙海裡走了多久。
自從那日與陳掌櫃分道揚鑣,他便跟著耶律乙辛那輛詭異的馬車,一路向西。
白天,是火傘高張,毒辣的日頭能把人烤出一層油。夜晚,又是寒風刺骨,凍得人牙關打顫。
他的嘴唇乾裂得像被刀割開的口子,每說一個字,都帶著一股血腥味。身上的衣服,早已被風沙磨得看不出本來的顏色,皺巴巴地貼在身上,像一層硬邦邦的殼。
這具身體的疲憊,已經達到了極限。
然而,比身體更疲憊的,是他的心。
每當夜深人靜,他獨自一人蜷縮在冰冷的沙地上,懷裡抱著那個冰冷的“百寶箱”時,一種名為“絕望”的毒藥,便會悄無聲息地彌漫開來,侵蝕著他的五臟六腑。
他會想起潘金蓮。
想起她初見時,那雙帶著三分狡黠、七分試探的桃花眼。
想起她在西門府,穿著一身月白紗衣,故意將自己灌醉,然後湊在他耳邊,吐氣如蘭地說著“呆子,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時的嬌嗔。
想起她在逃亡路上,明明自己也怕得要死,卻還要故作堅強地為他處理傷口,嘴裡還不停念叨著“你們這些古代人,就是麻煩”的傲嬌。
想起她在天機穀,為了救自己,毫不猶豫地擋在身前,最後卻化作一具冰冷的屍體,永遠地留在了那片開滿鮮花的穀地。
心,就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無法呼吸。
他不止一次地問自己,如果當初沒有遇見她,如果當初沒有將她卷入這無儘的紛爭,她是不是就不會死?
可這世上,從來沒有如果。
“怎麼?又在想你的小情人了?”
一個慵懶而又充滿魅惑的聲音,打破了蕭明的沉思。
耶律乙辛不知何時,已經俏生生地立在他的麵前。
她似乎完全不受這惡劣環境的影響,依舊是那般風情萬種。一身火紅的皮衣,將她那魔鬼般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儘致,與這片蕭瑟的黃沙形成了強烈的視覺衝擊。她的肌膚,在月光下,泛著象牙般的光澤,細膩得看不見一絲毛孔。
她手裡拎著一個精致的皮囊,走到蕭明身邊,隨手拋了過去。
“喏,上好的葡萄酒,喝點吧,暖暖身子。”
蕭明接過皮囊,入手溫熱,顯然是她用內力溫過的。他沒有客氣,拔開塞子,仰頭就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酒液順著喉嚨一路燒進胃裡,驅散了些許寒意,也讓那顆麻木的心,重新恢複了知覺。
“你跟著我,到底想乾什麼?”蕭明擦了擦嘴角,聲音沙啞地問道。
這幾天,這個女人對他始終不遠不近。她從不問他的秘密,也從不提合作的具體內容,隻是像個幽靈一樣跟在他身邊,饒有興致地觀察著他的一切,仿佛在欣賞一出有趣的戲劇。
這種感覺,讓蕭明很不舒服。
“咯咯咯……”耶律乙辛又笑了起來,她蹲下身,與蕭明平視,那雙勾魂奪魄的眸子在月光下閃爍著危險的光芒,“我不是說過了嗎?你是一顆有趣的棋子。在抵達興慶府之前,我隻是想看看,你這顆棋子,到底有多大的韌性。”
她的手指,輕輕劃過蕭明乾裂的嘴唇,帶來一陣酥麻的癢意。
“不過,你的表現,似乎有點讓我失望呢。”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挑逗,“一個被仇恨和女人衝昏了頭腦的男人,可算不上一顆好棋子。你的致命弱點,太明顯了。”
蕭明的身子,猛地一僵。
他想躲開,可那女人的眼神,卻像帶著魔力一般,讓他動彈不得。他能清晰地聞到她身上傳來的、那股混合著酒香和體香的奇異味道,像最猛烈的春藥,刺激著一個男人最原始的本能。
他已經很久沒有碰過女人了。
自從金蓮死後,他的心,也跟著死了。
可身體的反應,卻是最誠實的。尤其是在這樣一個曖昧的夜晚,麵對這樣一個主動挑逗的絕色尤物。
他的呼吸,開始變得粗重。
耶律乙辛似乎很滿意他的反應,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她正想再說些什麼,臉色卻突然一變,猛地抬頭,望向了東邊的夜空。
“有客人來了,而且,還是你的老朋友。”
蕭明一愣,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隻見遠處漆黑的地平線上,隱隱出現了幾個疾速移動的黑點。
片刻之後,馬蹄聲由遠及近,如滾雷般傳來。
當先一騎,快如閃電,馬上之人一身素白孝衣,在夜風中獵獵作響,手中一杆長槍,在月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寒芒。
那張清麗絕俗的臉上,寫滿了焦急與風霜。
是林衝!
而在她身後,還跟著一個身材魁梧、麵容剛毅的壯漢,肩上扛著一雙巨大的鐵拳,不是武鬆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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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明!”
林衝遠遠地便看到了蕭明的身影,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acat的顫抖和狂喜。她雙腿一夾馬腹,坐下那匹神駿的白馬長嘶一聲,速度又快了幾分。
“籲——”
白馬在蕭明麵前,人立而起,濺起一片沙塵。
林衝翻身下馬,動作行雲流水,幾個大步就衝到了蕭明麵前。
當看到蕭明那憔悴不堪的模樣時,她的眼圈,瞬間就紅了。
這個男人,才離開短短幾天,怎麼就變成了這副樣子?
她想說些什麼,想問他這些天是怎麼過的,想罵他為什麼不辭而彆,可話到嘴邊,卻隻化作了兩個字。
“你……”
她的聲音,哽咽了。
蕭明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他們。他看著林衝那張既熟悉又心疼的臉,心中百感交集。
他張了張嘴,想說“我沒事”,可喉嚨卻乾澀得發不出一點聲音。
“哼!你小子,還真是命大!”
武鬆也策馬趕到,他跳下馬,看了一眼蕭明,又瞥了一眼旁邊那個渾身散發著危險氣息的耶律乙辛,眉頭頓時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