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商道，與其說是一條路，不如說是一條被遺忘的、通往地獄的捷徑。
道路兩側，不再是單調的黃沙，而是出現了大片大片的、如同鬼爪般嶙峋的黑色礁石。地麵上，鋪滿了粗大的、不知名的獸類骸骨，在毒辣的日頭下，泛著慘白的光。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硫磺和腐爛的氣味，吸入肺裡，火辣辣的，像是要燃燒起來。
這便是耶律乙辛口中的“死地”。
然而，對於此刻的蕭明一行人來說，這裡，卻是他們唯一的生路。
蕭明已經醒了過來，但身體的虛弱，卻如同附骨之疽，讓他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他隻能靠在林衝的懷裡，由武鬆半背半抱著，艱難地前行。
他的大腦，因為失血和疲憊，昏昏沉沉，像是一團漿糊。但他不敢睡，他強迫自己，睜大眼睛，觀察著周圍的一切。
他知道，危險，從未遠離。
那些追兵，就像是聞到血腥味的鯊魚，他們或許暫時失去了目標，但他們絕對，不會輕易放棄。
“他們……又跟上來了。”
一直保持沉默的林衝，突然開口說道。她的聲音，清冷而又凝重。
眾人心中一凜，回頭望去。
隻見在他們身後不遠處，幾個小黑點，正不緊不慢地，綴著他們。那些人，沒有騎馬，行動之間，卻快如鬼魅，與周圍的黑色礁石，幾乎融為一體。
他們，不再是之前那些隻懂得追蹤“引香”的“沙地蜥”，而是真正的、經驗豐富的獵人。
為首的，是一個身材乾瘦的老者。他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灰色布衣，臉上，布滿了刀刻斧鑿般的皺紋，一雙眼睛，卻如同鷹隼般，銳利得讓人不敢直視。
他，就是西夏王庭三大總捕頭之一，有著“沙狐”之稱的，赫連勃。
一個以狡猾、殘忍和極度耐心而著稱的、真正的追蹤大師。
“看來，我們，是被當成真正的獵物了。”耶律乙辛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眼中，非但沒有絲毫懼色，反而，流露出一絲病態的興奮。
“這些人，比昨晚的‘地行者’，難纏得多。他們不求速戰速決，隻會像狼群一樣，遠遠地吊著你，不斷地消耗你的體力和意誌，直到你，自己崩潰，露出破綻。”
她的話，讓武鬆和林衝的心，都沉到了穀底。
他們不怕硬碰硬的戰鬥，但這種無休止的、如同鈍刀子割肉般的折磨，卻最是消磨人的意誌。
更何況，他們還帶著一個重傷的蕭明。
“怎麼辦？跟他們拚了！”武鬆的眼中，凶光一閃，握著拳頭，便要衝上去。
“彆衝動！”
林衝一把拉住了他，低聲喝道，“對方的目的，就是激怒我們，讓我們自亂陣腳。一旦動手，我們就徹底，落入了他們的圈套。”
她的手心，已經滿是冷汗。她手中的長槍，雖然依舊穩固，但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心，正在不受控製地，狂跳。
她不怕死，但她怕，保護不了，她想保護的人。
她的目光，下意識地，落在了懷中的蕭明身上。
蕭明靠在她的肩上，滾燙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脖頸間，帶來一陣陣酥麻的癢意。他的臉，依舊蒼白，但他的眼神，卻異常的明亮。
“彆慌。”
蕭明的聲音，雖然虛弱，卻帶著一種奇異的、能安撫人心的力量。
“他們想耗，我們就，陪他們耗。”
他看了一眼周圍的地形，又看了看天色，一個大膽的計劃，在他的腦中，迅速成形。
“武鬆，林衝，你們聽我說……”
他湊到兩人耳邊，用隻有他們才能聽到的聲音，低聲地，吩咐著什麼。
武鬆和林衝的臉上，同時露出了驚愕和懷疑的神色。
“這……這能行嗎？”武鬆有些遲疑地問道。
“現在，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蕭明苦笑一聲，“信我一次。”
林衝看著蕭明那雙清澈而又堅定的眼睛，不知為何，心中的慌亂，竟是奇跡般地，平複了下來。
她點了點頭，沉聲道：“好，就按你說的辦！”
……
夜，終於，降臨了。
戈壁的夜晚，寒冷得，像是要將人的骨頭凍住。
蕭明一行人，選擇了一處三麵環山的狹窄穀地，作為臨時的宿營地。
他們升起了一堆篝火，火光，在漆黑的夜裡，顯得格外醒目，仿佛是在公然地，向追兵，發出挑釁。
遠處的山坡上，赫連勃眯著他那雙如同鷹隼般的眼睛，冷冷地，注視著穀底的火光。
“總捕頭，他們不跑了。看樣子，是想跟我們，在這裡，耗下去了。”一個手下，低聲說道。
“耗？”赫連勃的嘴角，露出一絲殘忍的冷笑，“他們，拿什麼，跟我們耗？”
“一個重傷，兩個強弩之末，還有一個，不知底細的女人……他們，已經是，甕中之鱉了。”
“傳令下去，讓兄弟們，打起精神，把所有的出口，都給我，死死地看住。記住，我們是獵人，要有耐心。等天亮之後，等他們，又餓又渴，筋疲力儘的時候，再去，收割他們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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