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如墨。
國相府的宴客廳裡,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一張巨大的紫檀木圓桌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珍饈美味。烤全羊的焦香,與美酒的醇厚,在空氣中交織、發酵,構成了一種奢華而又靡靡的氛圍。
然而,這場宴會的主角,卻隻有三個人。
西夏國相,梁乙逋,一個看起來不過五十出頭、麵容儒雅的中年男子。他身穿一襲暗紫色的錦袍,腰間係著一根金絲軟帶,舉手投足間,都透著一股久居上位的從容與威嚴。若不是他那雙偶爾閃過精光的眸子,任誰也無法將他與那個權傾朝野、手段狠辣的西夏第一權臣聯係在一起。
他的對麵,坐著的是蕭明。換上了一身乾淨的月白色長衫後,他原本被風沙掩蓋的俊朗麵容和挺拔身姿,都顯露無疑。他的坐姿很隨意,臉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仿佛眼前這場決定他命運的宴會,不過是一場尋常的飯局。
李清雲,則安靜地坐在梁乙逋的身旁,為兩人斟酒布菜,一言不發。她就像一幅淡雅的水墨畫,完美地融入了這幅場景,卻又讓人無法忽視她的存在。
“蕭先生,請。”梁乙逋舉起手中的金杯,對著蕭明遙遙一敬,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早就聽小女說,先生乃人中龍鳳,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隻不知,先生這等英雄人物,為何會落魄至此?”
來了。
蕭明心中冷笑一聲,知道真正的試探,已經開始。
他端起酒杯,一飲而儘,然後不緊不慢地說道:“讓國相大人見笑了。一點小小的意外而已,不足掛齒。”
他的語氣,平淡得就像在說一件與自己毫不相乾的事情。
梁乙逋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欣賞。這份處變不驚的氣度,就足以讓他高看一眼。
“哦?不知是何等意外,竟能讓先生這等人物,也陷入絕境?”他追問道,仿佛隻是出於單純的好奇。
“國相大人,真的想知道?”蕭明放下酒杯,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他。
四目相對,空氣中,仿佛有無形的火花在碰撞。
良久,梁乙逋哈哈一笑,打破了這緊張的氣氛:“是本相失言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本相不該多問。”
他話鋒一轉,看似隨意地說道:“聽小女說,先生此來,是想與本相,談一筆生意?”
“不。”蕭明搖了搖頭。
“哦?”梁乙逋的眉毛,微微一挑。
“我不是來和國相大人談生意的。”蕭明的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我是來給國相大人,送一場天大的富貴!”
“天大的富貴?”梁乙逋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了起來。他死死地盯著蕭明,想要從他的臉上,看出哪怕一絲一毫的破綻。
但他失望了。
蕭明的眼神,平靜得如同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讓他根本無法看透。
“本相,權傾朝野,富甲一方,不知先生所說的富貴,又是指什麼?”他沉聲問道。
“國相大人現在擁有的一切,看似風光,實則不過是鏡花水月,無根之萍罷了。”蕭明毫不客氣地說道,“一旦那位龍椅上的陛下,龍體稍有不適,或者說,一旦太子之位塵埃落定,國相大人今日所擁有的一切,恐怕都會在頃刻間,化為烏有吧?”
“放肆!”
梁乙逋猛地一拍桌子,勃然大怒!
一股恐怖的威壓,瞬間籠罩了整個宴客廳。他身後的兩名侍衛,更是“唰”的一聲,抽出了腰間的彎刀,殺氣騰騰地指向蕭明。
然而,蕭明卻依舊穩如泰山,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他隻是自顧自地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輕輕地晃動著,仿佛在欣賞著杯中那琥珀色的液體。
“國相大人,何必動怒?”他輕笑一聲,“難道,我說的,不是事實嗎?”
梁乙逋死死地盯著他,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他心中的震驚,早已無以複加。
他怎麼也想不明白,眼前這個來曆不明的年輕人,是如何對西夏朝堂的局勢,了解得如此透徹的。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尖刀,精準地插進了他內心最深處的、最隱秘的恐懼之中。
沒錯,他梁乙逋,看似風光無限,實則如履薄冰。他的一切權力,都來自於當今皇帝的信任。可皇帝,終究會老,會死。他所支持的皇子,在與仁多寶忠所支持的另一位皇子的爭鬥中,並未占到任何上風。
一旦他站錯了隊,或者說,一旦他失去了皇帝的庇護,他的下場,絕對會比任何人都要淒慘。
“你……到底是什麼人?”梁乙逋的聲音,變得沙啞而乾澀。
“我,來自一個國相大人您,可能聽說過,也可能沒聽說過的地方。”蕭明放下了酒杯,緩緩地吐出了四個字。
“護世盟。”
“轟!”
這四個字,如同一道驚雷,在梁乙逋的腦海中,轟然炸響!
他的瞳孔,猛地收縮成了針尖大小,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駭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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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是‘護世盟’的人?!”
就連一旁一直安靜如水的李清雲,在聽到這四個字時,握著酒壺的手,也忍不住微微一顫,眼中,閃過了一絲難以置信的震驚。
“護世盟”,這個隻存在於西夏最高層秘密檔案中的、神秘而又古老的組織,據說掌握著超越世俗的力量,是“先行者”文明的守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