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慶府的夜,因為一場朝堂上的風暴,而變得格外凝重。
白日裡,國相梁乙逋以雷霆之勢,當朝拿下殿前都指揮使折可求,其淩厲的手段,強硬的態度,如同一塊巨石,投入了西夏這潭看似平靜的深水之中,激起了滔天巨浪,也攪動了水麵下無數潛藏的暗流。
整個興慶府的官場,都因此而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
所有人都成了謹小慎微的鵪鶉,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成了國相大人清洗仁多寶忠黨羽時,下一個被開刀祭旗的倒黴蛋。
然而,在這片令人窒息的寂靜之下,一股更加洶湧、更加危險的暗流,卻在皇宮深處,悄然彙聚。
慈慶宮,梁太後的寢宮。
名貴的波斯地毯,奢華的鎏金擺設,空氣中,彌漫著令人心神寧靜的龍涎香。
但這一切,都無法平息梁太後心中的滔天怒火。
“啪!”
一隻產自大宋景德鎮的、價值連城的官窯青瓷茶杯,被她狠狠地摔在地上,瞬間,四分五裂。
“梁乙逋!好一個我的好侄兒!真是長本事了!”
梁太後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那張保養得宜、依舊風韻猶存的臉上,此刻布滿了寒霜。鳳目之中,燃燒著足以將一切都焚燒殆儘的怒焰。
白日裡在朝堂上的那一幕,對她而言,是前所未有的奇恥大辱!
自她垂簾聽政以來,整個西夏的權柄,便一直牢牢地掌握在她的手中。無論是桀驁不馴的世家大族,還是手握兵權的封疆大吏,在她麵前,無不俯首帖耳。
她早已習慣了那種,一言可決人生死,一念可動天下兵的,至高無上的權力滋味。
可今天,她的親侄子,那個她一直以為,可以被自己隨意拿捏的國相,竟然,當著滿朝文武的麵,給了她一個響亮的耳光!
兵諫逼宮!
這是何等的膽大包天!何等的忤逆不道!
“太後息怒,切莫氣壞了鳳體。”
一個陰柔的聲音,從屏風後,幽幽傳來。
緊接著,一個身穿黑色宦官服飾,麵白無須,眼神卻如同毒蛇般陰冷的中年太監,悄無聲息地,走了出來。
他叫劉瑾,是梁太後身邊最得寵的內侍監總管,也是她手中,最鋒利、最隱秘的一把刀。
“息怒?哀家如何息怒!”梁太後指著殿外,聲音尖利地說道,“他梁乙逋,如今是連哀家都不放在眼裡了!他是不是以為,除掉了仁多寶忠,這西夏,就由他一人說了算了?!”
劉瑾的臉上,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他躬著身子,低聲道:“國相大人,怕也隻是被勝利衝昏了頭腦,一時糊塗罷了。太後您才是這西夏的定海神針,借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真的對您不敬。”
“哼!一時糊塗?”梁太後冷笑一聲,“哀家看他,是清醒得很!他這是在向哀家示威,在向整個西夏宣告,他梁乙逋的時代,要來了!”
說到這裡,梁太後的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的殺機。
“他以為,他做的那些事情,哀家都不知道嗎?策反李清雲,偽造仁多寶忠的罪證……嗬嗬,這些上不得台麵的手段,也敢在哀家麵前班門弄斧!”
劉瑾的眼皮,跳了跳,他知道,太後,是真的動了殺心了。
“那……太後的意思是?”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哀家不能再容他如此放肆下去了!”梁太後緩緩坐回鳳椅之上,原本暴怒的情緒,在極短的時間內,便被一種冰冷的理智所取代。
她看著劉瑾,一字一頓地說道:“哀家要讓他知道,誰,才是這興慶府,真正的主人!”
“傳哀家的懿旨,讓那個叫蕭明的宋人客卿,立刻,來慈慶宮見我!”
“什麼?”劉瑾聞言一愣,有些不解地問道,“太後,您要見那個宋人?此時召見他,會不會……打草驚蛇?”
在他看來,梁乙逋之所以敢如此囂張,完全是因為背後有那個神秘的宋人客卿在為他出謀劃策。
要對付梁乙逋,首先,就應該想辦法,除掉那個叫蕭明的智囊!
“除掉他?”梁太後仿佛看穿了劉瑾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冷笑,“劉瑾啊劉瑾,你的眼界,還是太窄了。”
“像蕭明這樣的人,是天下頂級的智者,也是最懂得審時度勢的聰明人。他之所以會選擇輔佐梁乙逋,不過是因為,他認為梁乙逋,能給他帶來最大的利益。”
“既然是利益,那便是可以交易的。”
梁太後的眼中,閃爍著自信而睿智的光芒。
“梁乙逋能給他的,哀家,可以加倍給他!哀家要讓他明白,在這西夏,誰的‘籌碼’,才更多,誰的‘大腿’,才更粗!”
“哀家不僅不會殺他,還要重用他!哀家要讓他,成為哀家手中的一把刀,一把,反過來,刺向梁乙逋心臟的刀!”
劉瑾聽得心驚肉跳,後背,瞬間,便被冷汗浸濕。
他這才明白,太後的手段,比他想象的,要高明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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