岜沙寨,水牢之外,黎明前夕
就在朱慈興與鄭成功在水牢中結拜為兄弟,定下反擊大計的同時,遠在數千裡之外的北京城,一場撼動清廷高層的風暴正在悄然醞釀。這場風暴的源頭,並非邊關戰事,亦非朝堂政爭,而是起於一樁看似香豔、實則凶險的醜聞。
北京,豫親王府,深夜
豫親王多鐸,努爾哈赤第十五子,多爾袞一母同胞的親弟,戰功赫赫,地位尊崇,但同時也是出了名的性情暴戾,貪戀酒色。今夜,他宴請剛從關外凱旋的一眾將領,王府內燈火通明,觥籌交錯,絲竹管弦之聲不絕於耳。
多鐸已有七分醉意,麵色酡紅,眼神在舞姬曼妙的身姿上流連,卻總覺得缺了點什麼。他煩躁地揮退舞姬,對身旁的心腹包衣嘀咕道:“這些庸脂俗粉,看得本王膩味!聽聞內秘書院大學士範文程,新納了一房小妾,乃是江南士紳之女,不僅容貌絕麗,更兼通曉詩書,琴棋書畫無一不精,頗有才情,可是真的?”
那包衣諂媚笑道:“王爺消息靈通,確有此事。範大學士對此女極為寵愛,金屋藏嬌,等閒不讓人見呢。”
多鐸聞言,眼中淫邪之光更盛,他本就對範文程這類漢人儒臣表麵客氣,內心鄙薄,此刻酒勁上湧,一股霸占的欲望無法抑製地升起。“哼,一個漢臣,也配擁有如此絕色?去!帶本王的儀仗,現在就去範府,就說本王聽聞範學士新得佳人,特來道賀,要見上一見!”
“王爺,這……夜深人靜,恐有不妥……”心腹稍有猶豫。
“混賬!”多鐸一拍桌案,酒水四濺,“本王的話也敢不聽?速去!”
範府,內院
範文程此刻並未安寢,仍在書房批閱文書。他身為清初重要謀臣,深得多爾袞信任,參與機要,雖為漢人,卻位高權重。然而,其內心深處,對於自身“武臣”的身份,時常懷有複雜的屈辱與謹慎。新納的側室柳氏,年方二八,確實才貌雙全,是他近來煩悶政務中難得的一抹亮色,極為愛重。
突然,府外傳來喧嘩之聲,管家連滾爬爬地闖入書房,麵色驚恐:“老爺!不好了!豫親王……豫親王多鐸帶著大隊人馬,強行闖府,說要……說要見柳夫人,當麵道賀!”
範文程手中的毛筆“啪”地掉在奏章上,染黑了一片。他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渾身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多鐸的蠻橫霸道他早有耳聞,深夜闖府,點名要見他的妾室,這哪裡是道賀,分明是強取豪奪的前奏!
“攔住他!就說夫人已經睡下,不便見客!”範文程強自鎮定,聲音卻帶著一絲顫抖。
“攔……攔不住啊老爺!豫親王的人已經把內院圍住了!”
話音未落,書房門被“砰”地一聲踹開,多鐸帶著一身酒氣,在一群如狼似虎的護衛簇擁下,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目光肆無忌憚地掃視著書房,最後落在麵色鐵青的範文程身上。
“範學士,好大的架子啊!本王親自前來道賀,你竟敢閉門不見?”多鐸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範文程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驚怒,躬身行禮:“不知豫親王駕到,有失遠迎,恕罪恕罪。隻是內眷粗鄙,不敢汙了王爺尊目,且夜深人靜,實在不便……”
“少廢話!”多鐸不耐煩地打斷他,“本王聽說你那小妾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更是才情過人。本王心向往之,今日定要一見!來人,去請柳夫人出來!”
“王爺!不可!”範文程猛地抬頭,眼中終於忍不住流露出憤怒與屈辱,“此乃臣之私宅,柳氏乃臣之家人!王爺如此行事,與強搶何異?將朝廷法度置於何地?將攝政王殿下多爾袞)的臉麵置於何地?!”
提到多爾袞,多鐸囂張的氣焰稍微一滯,但隨即被酒意和色欲衝散,他獰笑道:“少拿我十四哥來壓我!不過是一個漢臣的小妾,本王看上了,是你的福氣!識相的,乖乖獻出來,本王保你日後官運亨通!若是不識相……”他冷哼一聲,手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
就在這時,內室門簾掀動,一個身著素雅衣裙、容顏清麗的少女在丫鬟的攙扶下走了出來,正是柳氏。她顯然聽到了外麵的動靜,臉色蒼白,眼中含淚,卻努力保持著鎮定,對著多鐸盈盈一拜:“妾身柳氏,參見豫親王。王爺厚愛,妾身惶恐。然妾身既已嫁入範家,生是範家人,死是範家鬼,斷無再見外男之理。請王爺自重!”
美人含淚,更添淒楚風致,多鐸看得心癢難耐,哪裡還管什麼禮義廉恥,上前一步就要去拉柳氏的手:“美人兒何必固執?跟了本王,享不儘的榮華富貴!”
“王爺!”範文程再也忍不住,挺身擋在柳氏身前,怒視多鐸,“你欺人太甚!”
“滾開!”多鐸一把推開範文程,範文程一個踉蹌,險些摔倒。柳氏驚呼一聲,想要扶住範文程,卻被多鐸的護衛隔開。
場麵頓時混亂起來。範府的家丁想要上前護主,卻被多鐸的護衛持刀逼退。多鐸趁機一把抓住柳氏的手腕,就要強行將她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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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開我!老爺!救我!”柳氏絕望地哭喊掙紮。
範文程目眥欲裂,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屈辱和無力感。他位極人臣,苦心經營,本以為能保家人平安,卻不料在絕對的強權麵前,依舊如同螻蟻般被肆意踐踏!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府外突然傳來一聲高亢的通報:“攝政王殿下駕到——!”
所有人都是一愣。多鐸的動作也僵住了,臉上閃過一絲慌亂。
隻見多爾袞麵色陰沉,在一隊精銳巴牙喇的護衛下,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他顯然是從床上被緊急叫起,隻披著一件常服,但那股不怒自威的氣勢,瞬間鎮住了全場。
他一眼就看清了場中的情形:弟弟多鐸抓著範文程小妾的手腕,範文程衣衫不整、滿臉屈辱地站在一旁,範府一片狼藉。
“多鐸!你在乾什麼?!”多爾袞的聲音如同寒冰,帶著壓抑的怒火。
多鐸酒醒了大半,連忙鬆開柳氏,有些手足無措地辯解:“十四哥……我……我就是來看看,道個賀……”
“道賀?帶著兵刃,深夜闖朝廷重臣之府,強擄其家眷,這就是你的道賀?!”多爾袞厲聲斥責,目光如刀般刮過多鐸的臉,“你眼裡還有沒有王法?!還有沒有我這個攝政王?!”
他轉向範文程,語氣稍緩,卻依舊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範先生,受驚了。本王禦下不嚴,致使豫親王行為無狀,驚擾府上,本王定會嚴加懲處,給你一個交代。”
範文程心中五味雜陳,既有劫後餘生的慶幸,更有難以言喻的屈辱和悲涼。他深深一揖,聲音沙啞:“臣……不敢。謝攝政王殿下主持公道。”他知道,多爾袞此刻出麵,並非全然為了他範文程,更多的是為了維護清廷的體麵,尤其是維護他多爾袞自己的權威——多鐸如此胡作非為,打的也是他多爾袞的臉。
多爾袞冷哼一聲,對多鐸喝道:“還不快向範先生賠罪!然後立刻滾回你的王府閉門思過!沒有我的命令,不許踏出府門半步!”
多鐸雖心中不服,但不敢違逆兄長,隻得悻悻地對著範文程草草拱了拱手,帶著手下灰溜溜地走了。
多爾袞又安撫了範文程幾句,承諾會嚴懲多鐸,並賞賜了些財物壓驚,然後便擺駕回府。
範府終於恢複了平靜,但空氣中彌漫的屈辱和恐懼卻久久不散。柳氏撲在範文程懷中低聲啜泣,範文程輕輕拍著她的背,眼神卻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充滿了陰鬱與深思。今夜之事,像一根毒刺,深深紮進了他的心裡。他對大清,對多爾袞兄弟,那本就脆弱的忠誠,開始出現了清晰的裂痕。
攝政王府,書房
回到王府的多爾袞,怒氣並未消散,反而愈演愈烈。他屏退左右,獨自在書房中踱步。
“蠢貨!這個蠢貨!”多爾袞低聲咆哮著。他氣多鐸的無法無天,更氣他差點壞了自己的大事!範文程是什麼人?是清廷籠絡漢人士大夫、穩定中原統治的關鍵人物之一!其影響力巨大。多鐸如此羞辱於他,消息一旦傳開,讓天下漢臣如何看待清廷?如何看待他多爾袞?他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滿漢一體”的脆弱表象,很可能因此崩裂!
更重要的是,如今南明雖苟延殘喘,但各地抗清義軍並未完全平息,西南有孫可望、李定國,東南有鄭成功……正是需要倚重範文程這等熟悉漢地情勢的謀臣出謀劃策之時。多鐸此舉,簡直是自毀長城!
“看來,對多鐸,不能再如此縱容了……”多爾袞眼中閃過一絲冷光。兄弟之情固然重要,但比起他的宏圖霸業,比起大清江山的穩固,任何人都可以成為棋子,甚至……棄子。
同時,他也對範文程的反應留了心。範文程當時的隱忍與後來的平靜,反而讓多爾袞感到一絲不安。這種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的人,其內心所思,往往更為深沉難測。
“看來,對漢臣,既要重用,也需更加嚴密的防範……”多爾袞喃喃自語,一個關於如何進一步平衡、控製朝中漢臣的計劃,在他心中逐漸成形。
岜沙寨,黎明,公審之前
當北京城因為這樁醜聞而暗流洶湧之時,岜沙寨迎來了決定命運的一天。
朝陽初升,驅散了山間的薄霧。寨子中央的廣場上,黑壓壓地擠滿了人。幾乎所有寨民都來了,人人臉上帶著悲憤、疑惑,或是茫然。廣場前方搭起了一個簡易的木台,紀阿公的靈位擺在正中,香煙繚繞。季家旭身穿孝服,站在靈位旁,臉上是刻意維持的悲慟與肅穆,眼底深處卻閃爍著誌在必得的光芒。幾位寨中長老坐在一旁,神色凝重。
木台下方,朱慈興和鄭成功被反綁著雙手,由幾名季家旭的親信寨丁押解著,站在眾人麵前。朱慈興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清明而堅定;鄭成功則挺直脊梁,目光銳利地掃視著人群,尤其是在季家旭及其親信身上停留。
“帶上來!”季家旭見人已到齊,沉聲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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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慈興和鄭成功被推搡著走上木台。
季家旭上前一步,麵向眾人,聲音悲憤地開始了他的控訴:“寨民們!各位長老!今日,我們聚集於此,是為了告慰紀阿公的在天之靈!阿公他老人家,一生為我岜沙寨嘔心瀝血,德高望重,卻在前夜,被這兩個忘恩負義的漢狗殘忍殺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