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談的目光死死盯著那個凹槽。油燈昏黃的光暈下,凹槽內部幽暗深邃,仿佛連接著無底深淵。一股難以言喻的衝動,如同魔鬼的低語,在他心底瘋狂滋生:把石板放進去!放進去看看會發生什麼!也許能救曲哲,也許能找到對抗天門的方法,也許……能揭開一切的真相!
他顫抖著手,緩緩探入背包內側的防水袋,指尖觸碰到那塊冰涼、光滑、蘊藏著恐怖秘密的黑色石板。
就在這時!“嗬……呃……”一陣極其微弱、帶著痛苦掙紮的呻吟聲,從甬道入口的方向傳來!是曲哲!
林談的手猛地僵住!他霍然回頭!隻見“蜱蟲”正扶著剛剛蘇醒、虛弱不堪的曲哲,艱難地站在甬道入口的拱門處。曲哲臉色慘白如金紙,額頭布滿冷汗,身體微微顫抖,全靠“蜱蟲”支撐著才勉強站立。他的目光越過眾人,死死地、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驚懼和急切,投向了祭壇中央那個星圖漩渦的凹槽!
“不……不能放……”曲哲的嘴唇哆嗦著,用儘全身力氣擠出幾個破碎的字眼,每一個字都帶著撕裂般的痛苦,“……陷阱……是……坐標……鎖定了……”
他話未說完,身體猛地一軟,再次陷入半昏迷狀態,頭無力地垂靠在“蜱蟲”肩上。
“坐標?鎖定?”林談的心猛地一沉!曲哲最後的警告如同冰水澆頭,瞬間熄滅了他心中那危險的衝動!
老九的臉色也瞬間變得無比凝重,銳利的目光掃過祭壇上那些扭曲的文字和中央的凹槽,又看向入口處昏迷的曲哲,最後落在林談緊握著石板碎片的手上。
洞穴內一片死寂。隻有油燈燃燒的劈啪聲,以及樹根深處那若有若無的、如同巨大心臟搏動般的低沉嗡鳴。祭壇在昏光中沉默矗立,那星圖凹槽如同深淵巨口,等待著吞噬星圖的瞬間。曲哲無力的警告在空氣中回蕩,帶來沉重的陰霾。真相仿佛觸手可及,卻又被一層更深的迷霧籠罩。
洞穴內的空氣仿佛凝固成了一塊浸透寒意的果凍,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石英砂般的粗糙顆粒感。林談的指尖剛觸碰到黑色石板邊緣,就感到一股類似生物體溫的脈動從石麵傳來,那些扭曲的星圖刻痕正在他的掌紋下微微震顫,像某種蟄伏的昆蟲在振翅。曲哲的呻吟聲在甬道裡回蕩,尾音被某種粘稠的力量拉扯得變調,化作類似指甲刮擦玻璃的高頻噪音。
“他說的‘鎖定’……”老九突然抓住林談的手腕,青銅油燈的光暈在他瞳孔裡碎成兩半,“可能是指‘門’的坐標!星圖碎片是鑰匙,也是信標!”
林談的視線越過老九的肩膀,落在祭壇中央的凹槽上。那些墨綠色石材裡滲出的幽光正在增強,原本模糊的星圖紋路開始流淌起液態金屬般的光澤,凹槽邊緣的非人生文字突然發出磷火般的藍芒,每個字符都像活過來的蜈蚣在石板上扭曲爬行。他想起在殯儀館停屍櫃裡看到的《大荒拾遺錄》殘頁,那些血字箭頭指向的槐柳鎮,此刻正通過這塊石板與眼前的祭壇形成某種邪惡的共鳴。
“曲哲快不行了。”蜱蟲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草藥汁液的苦澀氣味,“他體內的控魂珠在排斥這些草藥,再不用星圖壓製……”
這句話像一把生鏽的鑿子,狠狠楔進林談的太陽穴。他想起曲哲電話裡那些混亂的囈語,“骨頭在動”“祂們無處不在”,還有停屍間拖痕儘頭那攤混合著紙漿的血漬。如果星圖碎片是唯一能解讀曲哲遭遇的鑰匙,那麼這個陷阱或許也是唯一的生路。
石板入手的瞬間,整個洞穴突然陷入絕對的黑暗。不是燭火熄滅的那種黑暗,而是像被塞進了某種生物的腹腔,粘稠、溫熱,且充滿了搏動的血管聲。林談能感覺到石板在掌心融化,那些星圖刻痕化作液態的藍光,順著他的手腕向上蔓延,在皮膚下形成蛛網般的發光脈絡。
“滋滋……”
祭壇中央爆發出電焊般的強光,幽藍色的星芒從凹槽裡噴湧而出,形成一道直通洞頂的光柱。那些原本盤踞在洞壁上的樹根突然集體抽搐起來,覆蓋著苔蘚的表麵裂開無數細縫,滲出暗紅色的粘稠汁液,像極了被戳破的膿腫。汁液滴落在黑色石板上,發出如同油脂入鍋的爆響,騰起的煙霧帶著濃鬱的甜腥,仿佛陳年血酒蒸發時的氣味。
“看上麵!”迷彩背心的漢子突然低吼,他的刺青在藍光中活了過來,猛虎圖騰的眼睛閃爍著猩紅。
洞頂的樹根網絡正在發生詭異的重組,那些虯結的根須像被無形的手牽引,開始編織成一個巨大的漩渦。漩渦中心,枯死百年的古槐樹乾截麵正滲出更多的暗紅汁液,不再是滴落,而是如同噴泉般向上噴射,在光柱中形成一道血色弧光,最終墜落在祭壇周圍,凝結成一圈燃燒著藍火的血珠。
林談的視線被強行拉向祭壇,那些星圖紋路已經完全活化,每一顆“星辰”都在發出類似心跳的脈動,凹槽裡的藍光彙聚成一個旋轉的星盤,盤麵上浮現出從未見過的星座,它們不是由光點組成,而是扭曲的肢體、撕裂的眼球和無數張無聲呐喊的麵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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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星圖……”老九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恐懼,他手中的三清法鈴劇烈震動,銀珠上的符文竟在藍光中逐漸褪色,“是某種存在的投影!”
地麵突然傳來沉雷般的轟鳴,黑色石板祭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下凹陷,四周的岩壁開始剝落,露出更深層的樹根結構。這些樹根不再是深褐色,而是呈現出一種熟肉般的粉紅色,表麵覆蓋著細密的絨毛,隨著每一次震動而起伏,像巨大的心臟在胸腔裡搏動。
“哢嚓!”
最靠近祭壇的一塊石板裂開了蛛網般的縫隙,粉紅色的根須如同巨大的蚯蚓,從裂縫裡鑽了出來。它們的尖端分泌著透明的粘液,接觸到空氣後立刻化作白煙,空氣中的甜腥味變得幾乎令人作嘔。根須蠕動的聲音混雜著某種低沉的嘶吼,不是通過耳朵聽到,而是直接在大腦皮層上摩擦,像是無數生鏽的齒輪同時轉動。
曲哲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掙脫了蜱蟲的攙扶,踉蹌著撲向祭壇。他的眼球完全變成了藍色,瞳孔裡旋轉著和祭壇星盤相同的圖案,嘴唇開合間吐出的不再是人類語言,而是一連串高頻的“嗬嗬”聲,每一個音節都讓洞穴的岩壁滲出更多汁液。
“他被‘星神’鏈接了!”老九猛地將法鈴砸向曲哲眉心,銀珠碰撞的脆響卻被更深沉的嘶吼淹沒,“林談!快把石板拿出來!坐標正在鎖定!”
林談想動,卻發現四肢被藍光形成的脈絡牢牢固定在原地。那些液態星圖已經爬上他的脖頸,在鎖骨處彙聚成一個發光的星芒圖案,每一次脈動都帶來心臟被攥緊的劇痛。祭壇中央的星盤旋轉得更快了,盤麵浮現出越來越清晰的圖像,那是一個由星辰和血肉構成的漩渦,漩渦中心隱約可見一座懸浮在虛空中的城市,建築的輪廓如同扭曲的章魚觸手,頂端盛開著巨大的眼球狀花朵。
“吼!”更深層的地底傳來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聲,整個洞穴開始劇烈搖晃。那些粉紅色的根須突然加速生長,像無數條巨蟒衝破地麵,纏繞在祭壇四周的岩壁上。根須表麵的絨毛脫落,露出下麵密布的細小孔洞,每個孔洞裡都有藍白色的光點閃爍,如同無數隻窺視的眼睛。
最恐怖的變化發生在古槐樹乾的截麵上。那些噴出的暗紅汁液不再墜落,而是在空中凝結成一張張痛苦扭曲的人臉,它們的五官融化在血霧中,隻剩下黑洞洞的眼眶和不斷開合的嘴,發出無聲的呐喊。血臉越聚越多,最終在洞頂形成一個巨大的血色穹頂,穹頂中央,藍光柱穿透的位置,出現了一個不斷擴大的黑色裂隙。
裂隙邊緣翻卷著藍白色的電光,內部不是黑暗,而是流淌著粘稠的、如同墨汁般的物質。一股無法形容的威壓從裂隙中湧出,讓所有人的關節都發出不堪重負的“哢哢”聲。林談感到喉間湧上一股甜腥,鼻腔裡充滿了鐵鏽和腐爛海藻的混合氣味,眼前的藍光開始扭曲,化作無數條遊動的光帶,每條光帶都纏繞著破碎的人臉和星圖碎片。
“祂們……醒了……”曲哲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清晰,帶著一種非人的平靜,他伸出手,指向洞頂的黑色裂隙,“門……開了……”
話音未落,一條粉紅色的根須突然從林談腳邊的裂縫裡竄出,尖端分裂成無數細小的觸須,狠狠紮進他小腿的肌肉。劇痛讓他弓起身體,卻看到那些觸須正在吸食他皮下的藍光,每一次收縮都讓他皮膚上的星圖脈絡變得黯淡。
“這是星神的眷族!”蜱蟲突然撕開自己的袖口,露出小臂上一個相同的星芒疤痕,“當年我師父就是被這東西寄生……”
他的話被一聲巨響打斷。祭壇中央的星盤轟然炸裂,藍光化作無數星屑,射向洞壁上的每一條根須。那些根須瞬間膨脹,粉紅色的表皮裂開,露出裡麵蠕動的、如同巨大蛆蟲般的白色肉蟲。肉蟲體表覆蓋著細密的鱗片,每一片都刻著和祭壇相同的非人生文字,它們集體發出高頻的嘶鳴,震動得所有人耳膜生疼。
老九突然舉起桃木劍,劍格處的琥珀爆發出刺眼的赤芒,他用一種林談從未聽過的語言厲聲念誦,劍身上的朱砂符文紛紛脫落,化作燃燒的符紙射向洞頂的血色穹頂。赤芒與藍光碰撞的瞬間,整個洞穴仿佛被投入了一顆炸彈,氣浪將所有人掀翻在地。
林談摔在粘稠的汁液裡,看到曲哲正一步步走向祭壇,他的身體周圍環繞著藍色的光帶,每走一步,腳下的石板就裂開一道蔓延的紋路。那些粉紅色根須主動為他讓開道路,甚至彎曲成拱門的形狀,頂端滲出的汁液在他頭頂形成一個血色的光環。
“阻止他!”老九的聲音從血霧中傳來,他的儺麵已經裂開一道縫隙,“他要成為‘門’的祭品了!”
林談掙紮著爬起來,小腿上的根須還在吸血,但他顧不上疼痛。他看到曲哲伸出手,觸摸到洞頂的黑色裂隙邊緣,那些流淌的墨色物質立刻順著他的手臂向下蔓延,在他皮膚上形成複雜的星圖紋路。裂隙中傳來更加清晰的低吼,像是無數巨獸在同時呼吸,整個洞穴的岩壁開始滲出黑色的粘液,散發出強烈的硫磺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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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林談突然感到掌心一空,那塊黑色石板不知何時從他手中脫落,正懸浮在祭壇上方,與洞頂的裂隙形成一條直線。石板上的星圖刻痕發出最後的強光,化作一道藍色光柱射入裂隙,裂隙邊緣的電光瞬間暴漲,形成一個旋轉的星門。
“不!”林談的嘶吼被淹沒在震耳欲聾的雷鳴中。星門完全展開的刹那,洞頂的血色穹頂轟然坍塌,無數血臉和根須組成的瀑布傾瀉而下,粉紅色的肉蟲在血雨中瘋狂扭動,它們的鱗片反射著星門的藍光,形成一片流動的恐怖星海。
他最後看到的,是曲哲轉身時的臉。那張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雙眼燃燒著藍色的火焰,嘴角咧開一個非人的弧度,用不屬於他的聲音說道:“好久不見……蟲子……”
黑色的粘液瞬間淹沒了林談的視線,他感到無數細小的觸須鑽進他的耳道和鼻腔,帶來一種冰冷的、如同浸泡在液態氮氣中的麻木感。在徹底失去意識前,他仿佛看到門的後麵,有無數扭曲的肢體在藍光中揮舞,那些肢體的末端,都握著一塊和他手中相同的黑色石板。
洞穴深處,老九的桃木劍插進了最後一條根須,琥珀碎裂的聲音與星門閉合的轟鳴同時響起。血色穹頂下,忽見一道白光閃過,巨大的衝擊力撞在快要閉合的“門”上,轉瞬間,林談跌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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