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重重放下茶杯，杯底撞擊桌麵發出沉悶的響聲。“除非……這‘七神’，根本就不是我們東方的神隻！是西方？是埃及？是那早已失落的兩河？”老九的眼中閃過一絲茫然，鬼眾道的力量雖廣，但跨越文明壁壘去追溯異域神係的隕落之地，這難度無異於登天。
挫敗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著兩人。線索斷了，謎題無解。黑圖書館的坐標，世界之臍的入口，仿佛隻是一個瘋子在毀滅現場留下的、充滿惡意的塗鴉。林談甚至開始懷疑，那個謎語大師的出現，是否本身就是一場精心設計的乾擾？目的就是讓他們在絕望中耗儘精力？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極其自然地拉開林談旁邊的空椅子，坐了下來。動作流暢，沒有一絲突兀，仿佛他本就屬於這個卡座，隻是暫時離開去取了個糖包。
林談和老九的瞳孔同時驟縮！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以他們的警覺性，竟然完全沒有察覺到有人靠近！這簡直不可思議！
兩人猛地轉頭，淩厲的目光如同四把實質的刀子，狠狠刺向來人。然而，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個與“瘋癲詩人”愛德華·尼格瑪形象截然不同的人。
他看起來約莫三十歲左右，穿著剪裁合體、質地精良的深灰色羊絨西裝，裡麵是熨帖的白色襯衫，沒有打領帶，領口隨意地解開一粒紐扣。頭發是精心打理過的深棕色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鼻梁上架著一副做工考究的無框眼鏡，鏡片後的眼睛是溫和的淺褐色，閃爍著理性而略帶疲憊的光芒，像是某個連續加班數日的高級精算師或大學教授。他手裡端著一杯冒著熱氣的、拉花精致的卡布奇諾，另一隻手的食指和中指間，夾著一根點燃的、散發著淡淡雪茄木香的香煙，不是那種劣質煙草，而是帶著一種低調奢華的醇厚氣息。
整個人散發出的氣場，是內斂、沉穩、甚至帶著一絲都市精英特有的疲憊和疏離感。與滬上那個頭插孔雀毛、塗著油彩、瘋言瘋語的綠袍詩人，判若雲泥！
但林談的心臟卻在看清對方臉龐輪廓的瞬間，如同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雖然沒了油彩，沒了那神經質的笑容，但那五官的線條，那下頜的弧度，尤其是那雙眼睛深處……即使被溫和的淺褐色鏡片和理性的偽裝所覆蓋，林談依舊捕捉到了一絲極其細微的、如同深淵裂縫般一閃而逝的……瘋狂底色！
是他！愛德華·尼格瑪！那個謎語大師！
林談全身的寒毛瞬間炸起！右手下意識地就要摸向腰後暗藏的匕首！蚩尤殘留意誌的印記下的手臂肌肉不受控製地微微抽搐，一股狂暴的戰意被這突如其來的危險氣息瞬間點燃！
老九的反應同樣迅捷如電！他那雙布滿老繭的大手看似隨意地按在紫砂茶杯上，但林談清晰地看到，杯中的茶水表麵，瞬間蕩開了一圈極其細微、肉眼幾乎難以察覺的漣漪，那是老九體內精純的儺巫之力被瞬間調動、蓄勢待發的征兆！他渾濁卻銳利的目光，如同鷹隼般鎖定了對方，無形的精神威壓如同冰冷的潮水，無聲地彌漫開來，試圖刺穿對方的偽裝。
咖啡廳裡輕柔的音樂和低語聲仿佛在這一刻被按下了靜音鍵。角落裡這個卡座，瞬間變成了一個無形的、充滿致命張力的角鬥場。
“兩位先生，下午好。”愛德華·尼格瑪，用他那偽裝得近乎完美的、帶著一絲沙啞磁性的標準普通話開口了，聲音平和，語調舒緩，甚至帶著點恰到好處的社交性疲憊。他輕輕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淡青色的煙霧，動作優雅從容。“這裡的卡布奇諾，奶泡打得相當不錯，溫度也剛好。比紐約那些連鎖店強多了。”他仿佛真的隻是一個偶然拚桌、順便點評咖啡的陌生人。
林談的喉嚨發緊，聲音乾澀得如同砂紙摩擦：“你……到底想乾什麼？”每一個字都帶著冰冷的殺意和極度的警惕。他全身的神經都繃到了極致，隨時準備暴起。這個瘋子，竟然能如此完美地融入人群，甚至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正常”氣場！這比他在滬上展現的瘋狂力量更讓林談感到毛骨悚然！
老九沒有說話，隻是按著茶杯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他那雙鷹隼般的眼睛，死死盯著尼格瑪夾著香煙的手指，以及他鏡片後那雙看似溫和的眼睛，試圖從中找出哪怕一絲一毫的破綻。
“想乾什麼？”尼格瑪微微歪了歪頭，淺褐色的眼眸透過鏡片，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困惑，隨即又化作理解的微笑，“噢，彆緊張，朋友們。上次在滬上那棟……嗯……‘氛圍獨特’的建築裡，我們的初次見麵可能有些……過於‘戲劇化’了。環境影響了情緒，不是嗎？”他優雅地彈了彈煙灰，仿佛在談論一次不太愉快的商務會議。
“這次，我隻是想在一個更……‘文明’的環境裡，繼續我們未完成的對話。”他的目光掃過林談緊繃的身體和老九按著茶杯的手，嘴角勾起一絲極其細微、轉瞬即逝的、帶著玩味的弧度，“關於上次那個小小的謎題……看來，它給二位帶來了一些……困擾？”
他從西裝內袋裡，動作自然地掏出一個薄薄的、用黑色皮革包裹的硬殼筆記本，封麵上沒有任何標識。他將其輕輕放在咖啡桌上，推到林談和老九麵前。
“困擾？”林談強壓下立刻掀桌子的衝動，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一個被官方認定的恐怖組織，一個指向虛無的謎語！這就是你所謂的‘對話’？”
尼格瑪仿佛沒聽到林談語氣中的憤怒和質疑。他自顧自地翻開筆記本，動作流暢得像是在查閱一份重要的財報。筆記本的內頁是空白的，隻有中間夾著一張邊緣切割整齊、材質類似某種古老羊皮紙的卡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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