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談集中精神,努力適應著錨定儀帶來的“秩序壓製”感,同時將感知力提升到極限。他“看”到的景象比物理視覺更加詭異:冰冷的冰壁內部,無數細微的金屬塵埃如同被驚擾的蜂群,在錨定儀的藍光與青銅巨門散發的無形力場之間瘋狂震顫、偏移。而在那扇越來越近的巨門方向,金屬的“存在”感龐大得如同黑洞,散發出冰冷、死寂、卻又帶著一種吞噬一切生機的貪婪渴望。門上的紋路在他感知中如同活物的神經束,緩緩脈動,每一次脈動都向外輻射出無形的精神衝擊波。
“看到它了!”山魈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下方,錨定儀藍光的中心,那扇巨大的青銅巨門終於清晰地呈現在眾人眼前。
它比全息投影中更加震撼,也更加令人不安。高度超過三十米,寬度足以並排駛入數輛坦克。材質非銅非鐵,呈現出一種死寂的青黑色,仿佛凝固的宇宙深淵。門扉緊閉,嚴絲合縫。門框和門扉上蝕刻的紋路繁複到令人瘋狂,絕非人力所能雕刻。它們扭曲盤繞,時而像糾纏的血管和神經末梢,時而又化作無法理解的幾何圖形,在藍光的映照下,那些紋路的凹槽深處,仿佛有粘稠的、瀝青般的黑暗在緩緩流淌,散發出令人作嘔的寒意。
最令人心悸的是門扉中央。那裡並非門環或浮雕,而是鑲嵌著一個巨大的、直徑約五米的圓形結構。它像是一隻巨大的、沒有瞳孔的冰冷眼睛,由某種半透明的、類似黑曜石和水晶混合的奇異材質構成。此刻,這隻“眼睛”的中心,正凝聚著一點極其微弱、卻又無比刺目的猩紅光芒,正是所有能量讀數的源頭!那點猩紅如同心臟般緩慢搏動著,每一次搏動,都讓錨定儀形成的藍色符文網絡劇烈閃爍,仿佛承受著巨大的撕扯力量。整個巨門周圍的空間都呈現出一種詭異的視覺扭曲,光線在這裡發生了彎折。
“我的天……”頻道裡不知是誰倒抽了一口冷氣。
“錨定儀能量輸出已達95!目標能量源仍在攀升!那個‘眼睛’……它在吸收錨定儀的能量!”技術員的聲音帶著驚駭。
趙東海臉色鐵青,果斷下令:“山魈!立刻部署‘探針’!分析門體材質和能量核心結構!其他人,警戒四周!林談,老九前輩,請嘗試感應,找出它的弱點或……關閉它的方法!”
山魈小隊立刻行動。兩名戰士在隊友掩護下,利用外骨骼的攀附能力,如同壁虎般迅速貼近冰壁,避開巨門正前方的力場最紊亂區域,在門框邊緣相對穩定的位置,安裝下數個閃爍著紅光的菱形探測器。探測器伸出細小的探針,試圖刺入門體。然而,探針尖端剛一接觸到那青黑色的門體,探測器瞬間爆出一團火花!探針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一種無形的力量腐蝕、消融,仿佛那不是金屬,而是落入強酸的冰塊!探測器本體也發出刺耳的警報,讀數瞬間歸零!
“不行!無法接觸!門體材質……未知!具有極強的能量排異和……物質湮滅特性!”山魈的聲音急促。
與此同時,負責警戒的戰士突然低吼:“兩點鐘方向!冰壁有動靜!”
所有人的燈光瞬間聚焦過去。隻見距離巨門約百米外的一處冰壁,厚厚的冰層內部,赫然出現了……人影!不止一個!他們穿著破舊厚重的老式登山服,身體僵硬,姿勢扭曲地“嵌”在冰層深處,仿佛被瞬間凍結的琥珀。他們的臉上凝固著極致的恐懼和一種詭異的、仿佛看到了某種“真理”的狂熱表情。正是1959年失蹤的科考隊員!其中一人的手,還保持著指向巨門的方向。更令人頭皮發麻的是,冰層似乎並非完全靜止。靠近那些屍體的冰晶,正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向著巨門的方向……“流動”?仿佛有某種無形的吸力,正將冰層連同裡麵的屍體一起,緩緩拖向那扇門!
“他們在……移動!被那扇門吸過去!”一名戰士的聲音帶著顫音。
“不是吸力……”老九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冰層深處那些扭曲的人影,聲音低沉得如同地底寒冰,“是‘同化’!這冰……這山……乃至這空間,都在被那扇門散發的‘規則’侵蝕、改寫!這些亡者……他們的軀體和殘留的意識,已經成了這‘牢獄’的一部分!成了門後那東西的……養料!”他猛地看向門扉中央那隻巨大的、猩紅光芒越來越亮的“眼睛”,厲聲道,“林談!它在利用錨定儀的能量加速蘇醒!不能讓它完全睜開!”
林談早已將全部精神集中在手臂的蚩尤印記上。那股源自上古兵主的狂暴戰意被徹底點燃,抵抗著錨定儀的壓製和巨門的侵蝕。他不再試圖去“感應”整扇門,而是將所有的意念,所有的異能,如同無形的鑽頭,狠狠刺向門扉中央那隻搏動著的“猩紅之眼”!
“呃啊!”林談發出一聲低吼,左臂猛地抬起,五指張開,對準了那隻冰冷的巨眼!嗡!手臂上的獸形印記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暗金色光芒,如同燃燒的岩漿!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的、蠻橫霸道的“兵戈”意誌,混雜著林談自身凝聚到極點的精神力量,化作一道無形的、撕裂空間的意念之矛,狠狠撞向那點猩紅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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錨定儀投射的藍色符文網絡劇烈地扭曲、變形,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整個裂穀的冰壁都在劇烈震顫,大塊大塊的萬年堅冰轟然剝落!那隻巨大的“眼睛”猛地一縮!中心的猩紅光芒如同被激怒的凶獸,瞬間暴漲!一股冰冷、混亂、充滿了無儘惡意與嘲弄的意念洪流,如同決堤的宇宙暗潮,順著林談發出的意念之矛,狂暴地反衝回來!
“噗!”林談如遭重錘,一口鮮血噴在麵罩內壁,染紅了透明的護目鏡。身體被巨大的力量衝擊得向後倒飛,全靠外骨骼的固定裝置才沒脫離索道!手臂上的印記光芒狂閃,灼熱感瞬間變得滾燙,仿佛要將他的手臂燒穿!
“林談!”老九厲喝,身形如鬼魅般出現在林談身後,烏木手杖閃電般點出,杖頭獸首眼中閃過一絲幽光,一股渾厚精純的力量湧入林談體內,強行護住他的心脈,同時手杖劃出一個玄奧的軌跡,試圖截斷那股反衝的精神洪流。
然而,那股洪流太龐大了!它不僅僅衝擊林談,更是如同無形的海嘯,席卷了整個下探隊伍!
“啊!”
“不!停下!讓它停下!”
頻道裡瞬間響起數名戰士淒厲的慘叫和意義不明的嘶吼!即使有“清心”頭盔和儺師的守護光罩,這突如其來的、遠超之前強度的精神汙染也瞬間擊穿了部分戰士的意誌防線!他們抱著頭,在索道上痛苦地翻滾、抽搐,麵罩下的眼睛充滿了血絲和瘋狂!一名戰士甚至失控地舉起武器,對著旁邊的冰壁瘋狂掃射!
“儺師!定魂!”老九一邊護住林談,一邊暴喝。
儺師和四名鬼眾道同道也是臉色煞白,嘴角溢血。儺師猛地將骨鈴按在自己眉心,口中噴出一口精血在儺麵上!猙獰的儺麵瞬間亮起刺目的血光!他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嘯,舞步變得癲狂而原始,仿佛在與無形的惡靈搏鬥!金色的守護光罩劇烈波動,勉強沒有破碎,但範圍急劇縮小。
“趙處!錨定儀過載!即將崩潰!必須立刻撤離!”技術員的嘶吼聲充滿了絕望。
趙東海看著陷入混亂的隊伍,看著冰壁深處那些正被緩緩“拖”向巨門的扭曲屍體,看著門扉中央那隻猩紅巨眼因為林談的衝擊而暫時暗淡、卻又在瘋狂凝聚更恐怖光芒的核心,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他猛地按下通訊器上一個鮮紅的按鈕:“錨定儀!最大功率!過載運行!目標門眼!給老子轟它!”
“趙處!過載會爆炸!我們……”技術員的聲音戛然而止。
裂穀邊緣,四台錨定儀發出了瀕死的、撕裂耳膜的尖嘯!核心的藍白色光芒瞬間變成了刺目的、毀滅性的慘白!四道原本穩定的光柱驟然膨脹、扭曲,如同四條狂暴的白色巨龍,放棄了維持穩定場,將所有的、足以引發小型空間塌縮的恐怖能量,不顧一切地彙聚轟向青銅巨門中央那隻巨大的、猩紅的“眼睛”!
“轟隆隆隆!”
難以想象的能量洪流狠狠撞擊在門扉之上!刺目的白光瞬間吞噬了一切!整個珠峰北坡仿佛都在這股力量下顫抖!堅不可摧的青銅巨門發出了令人牙酸的、仿佛來自遠古地獄的“嘎吱”呻吟!門體上那些繁複的紋路劇烈閃爍,如同燒紅的烙鐵!中央那隻巨大的“眼睛”承受了絕大部分衝擊,猩紅的光芒瘋狂閃爍、明滅不定,仿佛下一秒就要熄滅!
“撤!全員緊急撤離!”趙東海的命令在爆炸的轟鳴中幾乎被淹沒。
索道回收裝置發出最大功率的嘶吼,將隊員們飛速向上拉升。混亂中,山魈和儺師拚死控製著失控的隊員。林談被老九護著,意識模糊,隻感覺手臂上的印記灼熱得如同烙鐵,耳邊充斥著爆炸的巨響、冰層崩裂的轟鳴、以及……那扇門發出的、仿佛億萬怨魂尖嘯的、直達靈魂深處的憤怒嘶吼!
就在隊伍即將被拉出爆炸核心範圍,白光稍稍減弱的瞬間,林談掙紮著睜開被血汙模糊的眼睛,下意識地看向下方那毀滅性能量的中心。
他看到了。那扇遭受重創的青銅巨門,在慘白能量洪流的衝擊下,那看似渾然一體、堅不可摧的門扉中央,沿著那隻巨大“眼睛”的邊緣,裂開了一道極其細微、幾乎不可察覺的縫隙!
縫隙之後,並非冰層,也非岩石。那是一片……絕對無法用人類語言描述的、超越邏輯的混沌!
沒有光,沒有暗,沒有上下左右,沒有時間流逝的感覺。隻有無儘的、翻滾蠕動的、仿佛由純粹“虛無”與“瘋狂”本身構成的粘稠流體!無數難以名狀、不斷生滅的怪異幾何圖形在其中沉浮、尖叫、互相吞噬!僅僅是驚鴻一瞥,林談就感覺自己的大腦像被塞進了一個高速旋轉的絞肉機,蚩尤印記瘋狂跳動,灼熱感瞬間攀升到極限,幾乎要將他的靈魂點燃!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最深刻的恐懼瞬間攫住了他,比麵對星神時強烈億萬倍!那不是毀滅,那是比毀滅更徹底的……“非存在”!
“呃……!”林談再次噴出一口鮮血,意識徹底沉入黑暗。
就在他失去意識的前一秒,一個冰冷、漠然、仿佛由無數宇宙背景噪音疊加而成的“意念”,並非通過聲音,而是直接烙印在他的靈魂深處:“囚籠……破損……看守……虛弱……美味……即將……歸……來……”
與此同時,在遠離爆炸中心、一處可以俯瞰整個裂穀的隱秘冰崖上。一個穿著破舊軍綠色大衣的身影靜靜佇立著,狂風吹動他花白的頭發和衣角,露出下麵一張飽經風霜卻異常平靜的臉。正是那個曾在吉祥村救過林談的神秘男人。但這一次,他手裡沒有酒瓶,隻有一支炭筆和一個陳舊的筆記本。
他漠然地看著下方那吞噬一切的毀滅白光,看著那扇裂開縫隙的青銅巨門,然後低下頭,在筆記本空白的一頁上,迅速而精準地畫下了一幅……完全陌生的星圖。星圖的軌跡扭曲詭異,與林談所知的任何星象圖都截然不同,充滿了褻瀆與不祥。
畫完最後一筆,他抬起頭,目光似乎穿透了混亂的能量風暴,落在了那扇裂開的門縫深處,嘴角勾起一絲難以言喻的弧度,低聲自語,聲音被狂風瞬間撕碎:“監獄的門……終於撬開了一道縫。裡麵的‘住客’,可比那些星空垃圾……‘友善’多了。這盤棋,才剛擺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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