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談強忍著印記傳來的冰冷警告和手臂的劇痛，上前一步，目光直視不生那雙毫無溫度的金色豎瞳：“我們遭遇了和你們一樣的東西！那些操控風沙的‘東西’！它們不是自然形成的！它們在狩獵！狩獵一切活物！包括你們！”
林談的話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半人群中起了一陣輕微的騷動，一些年輕半人豎瞳中的敵意被一絲恐懼取代，下意識地看向洞外沙暴嘶吼的方向，身體微微顫抖。
不生的眼神依舊冰冷，但骨杖頓地的頻率似乎慢了一絲。“沙嚎……是‘地’的憤怒……是‘天’的鞭子……驅逐我們這些……不該存在的汙穢……”
“不！”林談打斷他，聲音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穿透力，“那不是天地的憤怒！那是被操控的力量！就像引誘飛蛾撲火的燭光！有人在背後驅使它們！利用它們！就像……利用你們被放逐的痛苦一樣！”
“利用？”不生咀嚼著這個詞，枯槁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林談敏銳地捕捉到他緊握骨杖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就在這時，林談手臂上的蚩尤印記猛地傳來一陣尖銳到極點的刺痛！那並非灼熱，而是一種冰冷粘稠、仿佛要將靈魂都凍結的褻瀆感！他的目光瞬間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釘在祭壇後方那片被陰影籠罩的區域！
火光搖曳，陰影浮動。
一個身影，無聲無息地從那片最深的黑暗中“流淌”了出來。
他……或者說它，穿著寬大得不成比例的、仿佛用某種陳舊褪色的劣質綢緞縫製的長袍。長袍的顏色是一種極其刺眼、極其不自然的明黃色，如同腐爛的蛋黃，又像是陳年汙垢沉澱的色澤，在昏暗的光線下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油膩光澤。長袍的兜帽深深垂下，完全遮住了麵容，隻露出一個模糊的、仿佛沒有實體的下巴輪廓。袍袖寬大，垂落下來，看不到雙手。
這抹突兀、詭異、充滿褻瀆感的明黃色一出現，整個礦洞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了！渾濁的空氣變得更加滯重，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甜膩腥氣，如同無數腐爛花朵和汙血混合的味道。半人群中頓時響起一片壓抑的、帶著恐懼的嘶嘶聲，許多半人下意識地後退，豎瞳中充滿了敬畏和……一種病態的渴望？連首領不生，握著骨杖的手都輕微地顫抖了一下，身體微微前傾，顯露出一種極其複雜的姿態……有戒備，但更多的是一種近乎本能的、被吸引的卑微。
黃袍人站定在祭壇的陰影邊緣，麵向不生，也麵向林談等人。沒有動作，沒有言語。但一股冰冷、粘稠、如同無數冰冷蛞蝓在腦溝回裡爬行的“意念”，卻無視了物理距離和精神屏障，直接彌漫開來，灌入在場每一個生靈的意識深處：“迷途的羔羊……歸巢的時刻……已至……”
這意念並非聲音，沒有具體的語言，卻清晰無比地傳達著含義。它帶著一種無法抗拒的誘惑力，如同最甜美的毒藥，直接撩撥著靈魂深處最原始的、對“歸屬”的渴望。
“遺忘……放逐……痛苦……皆因……遠離……聖主……的……懷抱……”
意念繼續流淌，如同冰冷的蜜糖。林談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和惡心，蚩尤印記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抵抗意誌，暗紅色的光芒幾乎透出衣袖，灼燒著他的皮膚，與那冰冷的褻瀆感激烈對抗！他身邊的趙東海臉色煞白，額頭青筋暴起，顯然也在全力抵抗這股直接作用於精神的汙染。老九渾濁的眼中精光爆射，手中的烏木杖頭獸首隱隱發出低沉的嗡鳴，一股無形的、帶著古老祭祀韻律的力場擴散開來，勉強將己方幾人籠罩在內。
“擁抱……黃印……聆聽……古聖……的低語……汝等……將重獲……血脈……的……榮耀……不再……漂泊……不再……饑餓……聖主的國度……為……汝等……敞開……”
那粘稠的意念如同魔咒，一遍遍衝刷著半人們的意誌。幾個意誌薄弱的年輕半人，眼神開始變得迷離恍惚，口中發出無意識的囈語，身體不由自主地想要向那抹明黃色靠近。連首領不生，那布滿疤痕的臉上都顯露出劇烈的掙紮，金色的豎瞳中理智的光芒與那病態的渴望瘋狂交戰。
“閉嘴！邪魔！”林談猛地發出一聲怒吼，強行壓下印記的劇痛和精神的眩暈，聲音如同金鐵交鳴，在死寂的礦洞中炸響！他左臂抬起，五指張開，並非指向黃袍人，而是狠狠按在身旁冰冷的、富含鐵礦的岩壁上！
“嗡……”蚩尤印記爆發出刺目的暗紅血光！一股源自上古兵主的、蠻橫霸道的“兵戈”意誌，混雜著林談自身被激怒的、屬於“人”的驕傲與不屈，如同無形的衝擊波，狠狠撞向那彌漫的、冰冷的誘惑意念！
“轟！”精神層麵的無形碰撞！整個礦洞仿佛都震動了一下！岩壁上簌簌落下灰塵。祭壇旁搖曳的火把瞬間熄滅了大半！
那粘稠冰冷的意念如同被投入滾燙鐵水的冰塊，猛地一滯！彌漫的甜膩腥氣似乎也被衝淡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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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袍人那模糊的身影第一次出現了微不可察的晃動。兜帽的陰影深處，仿佛有兩道更加幽深的、非人的目光瞬間鎖定了林談，充滿了冰冷的審視和一絲……意外的興趣？那意念再次傳來，這一次，更加直接，更加冰冷，帶著一絲被螻蟻冒犯的漠然嘲弄：“兵主的……餘燼？有趣……的……玩具……但……阻撓……聖主的……牧者……代價……汝……承受不起……”
“棄民們……選擇……吧……永恒的……放逐……與……痛苦……還是……擁抱……黃印……重歸……聖主……的……懷抱？榮耀……與……飽足……觸手……可及……”
最後的意念如同重錘，狠狠砸在半人們搖搖欲墜的意誌上。一個年輕的半人再也無法忍受，發出一聲混雜著痛苦與渴望的嘶嚎，猛地扔掉了手中的骨矛，踉蹌著就要撲向那抹明黃色！
“不……”首領不生發出一聲如同困獸般的咆哮！他手中的骨杖猛地爆發出刺目的灰白色光芒，並非攻擊，而是重重頓在祭壇中央一塊刻滿奇異符號的黑色石板上！
一股蒼涼、厚重、帶著大地脈動般的力量瞬間以祭壇為中心擴散開來！如同無形的屏障，暫時隔絕了那冰冷的黃袍意念！同時，祭壇周圍那些巨大的獸骨和石柱上，一些黯淡的符文仿佛被激活，閃爍起微弱的光芒。
“滾出……不生之地！”不生喘著粗氣，布滿鱗片和傷疤的臉上肌肉扭曲，金色的豎瞳死死盯著黃袍人，充滿了決絕的憤怒和一種被逼到絕境的瘋狂。“你們的‘飽足’……是吞噬……靈魂的……毒餌！你們的‘懷抱’……是……永不……超生的……囚籠！”
黃袍人靜靜地“站”在那裡，兜帽的陰影如同深淵。沒有憤怒，沒有回應。隻有那股冰冷的、粘稠的褻瀆感，依舊彌漫在空氣中，無聲地訴說著它的存在和……耐心。
它似乎在等待。等待這些“棄民”在絕望和誘惑中，自己撕開那道脆弱的屏障。
林談強忍著精神和肉體的雙重痛苦，汗水浸透了內襯。他看向不生，看向那些在古老祭壇力量庇護下，依舊眼神掙紮、充滿迷茫和恐懼的半人，最後看向那抹如同腐爛瘡疤般的明黃色。
古聖……以信仰為食……以絕望為餌……
這盤棋，才剛剛開始。而可可西裡的風沙，埋葬了太多秘密，也必將見證更多的……血腥與抉擇。
可可西裡邊緣廢棄礦洞中那場無聲的交鋒，最終以一抹令人作嘔的明黃色“流淌”回最深沉的陰影而告終。黃袍人消失了，如同它出現時一樣詭秘，隻留下那股冰冷粘稠的褻瀆感和首領不生眼中那揮之不去的、混雜著恐懼與病態渴望的陰霾。半人們如同被抽去了脊梁，沉默地散開，重新隱沒在礦洞的黑暗角落，隻有粗重的喘息和鱗片摩擦的窸窣聲證明著他們的存在。不生拒絕了趙東海提供的藥品和壓縮食品，隻收下了一些乾淨的飲用水和鹽塊，用他那砂石摩擦般的聲音下了逐客令：“沙嚎……平息了……帶上你們的災禍……離開……不生之地。”
外麵，狂暴的“沙暴魅影”果然詭異地平息了，如同從未出現過。隻有被黃沙徹底掩埋了大半的直升機殘骸，訴說著剛才的凶險。421部隊的通訊終於恢複，增援的運輸機在數小時後抵達，將疲憊不堪、精神飽受創傷的隊伍接走。林談手臂上的蚩尤印記如同烙鐵般灼痛，暗紅色的光芒在皮膚下流轉不息，仿佛兵主之魂正與某種無形的、來自黃袍的冰冷汙穢激烈搏殺。老九的真元持續不斷地輸入，如同疏導洪流的堤壩，勉強維係著脆弱的平衡。珠峰青銅巨門縫隙後那片混沌的虛無，可可西裡礦洞中那抹褻瀆的明黃，兩股截然不同卻又都直指宇宙本質恐怖的陰影，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運輸機沒有返回最近的軍事基地，而是在趙東海的命令下，直接轉向昆侖山脈西麓深處。珠峰巨門的威脅迫在眉睫，任何與之相關的線索都彌足珍貴。根據421部隊衛星遙感和古老文獻交叉對比，結合竇良提供的隻言片語，目標鎖定在昆侖虛西側一片人跡罕至的巨大冰川裂穀……傳說中，“不死之民”的古老聚落便隱匿其中。
飛機降落在距離裂穀數十公裡外一處相對平坦的高原凍土上。眼前景象壯闊而荒涼：無垠的灰黃色凍土荒原延伸至天際，被終年不化的巨大冰川環繞。那些冰川如同凍結的白色巨浪，層層疊疊，在稀薄而強烈的陽光下泛著刺眼的冷光，巨大的冰舌探入裂穀深處，幽藍深邃，散發著亙古的寒意。空氣稀薄而乾燥，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冰冷的刺痛，風如同無形的刀子，切割著裸露的皮膚。
隊伍精簡，隻留下核心戰力：趙東海、林談、老九、竇良、山魈帶領的六人“磐石”小隊精銳，以及兩名攜帶特殊裝備包括改進型聲波陣列發生器“鎮魂曲”和便攜式地脈監測儀）的技術員。他們換上了更適應極寒環境的白色偽裝作戰服，外骨骼係統也做了防凍處理，如同雪原上的幽靈，在凜冽寒風中向著裂穀方向快速機動。
越靠近裂穀，空氣中那股源自珠峰巨門的、令人心神不寧的“存在感”就越發稀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截然不同的、更加原始蠻荒的氣息。地脈監測儀的讀數開始出現不規則的劇烈波動，指針瘋狂搖擺，發出滋滋的噪音。
“地脈能量異常紊亂！”技術員盯著屏幕，臉色凝重，“像是……被什麼東西強行攪動了！源頭就在裂穀深處！”
“提高警惕！”趙東海的聲音透過加密頻道，帶著金屬的冷硬，“竇良，不死民的情報？”
竇良穿著特製的白色禦寒服，麵容在兜帽下顯得模糊，隻有那雙屬於異人族的、帶著淡淡銀輝的瞳孔在陰影中閃爍。他聲音平穩，卻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不死民……昆侖虛西的古老遺族。傳說其民‘穴居，不壽者死，即複蘇’，肉體擁有極強的再生能力，斷肢亦可重生，除非徹底焚毀或破壞其‘心源’……一種類似核心的生命結晶。他們性情孤僻排外，極度重視傳統，守護著昆侖西脈一處極為古老的祭祀之地。我們異人族與他們……交往亦極少。”
就在竇良話音落下的瞬間，前方負責偵查的戰士突然發出急促警告：“發現目標！兩點鐘方向！冰壁下方！正在交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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