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迅速隱蔽在一道冰脊之後。透過高倍望遠鏡，裂穀邊緣的景象清晰地呈現在眼前……
戰場位於一片相對開闊的、被巨大冰崖環抱的冰台之上。交戰雙方，形態迥異，如同來自兩個不同的遠古傳說。
一方，正是竇良口中的“不死民”。他們身形高大，普遍超過兩米，體格異常健碩，肌肉虯結，如同用灰白色的花崗岩雕刻而成。皮膚粗糙厚實，呈現出一種類似風乾皮革的灰褐色，上麵布滿了奇異的、如同古老符咒般的天然紋路。他們的頭顱比例偏大，五官粗獷，鼻梁高挺，眼窩深陷，瞳孔是渾濁的灰白色，如同蒙塵的玻璃珠，眼神中充滿了近乎麻木的頑固和一種磐石般的守護意誌。他們穿著簡陋的、用不知名獸皮和粗麻縫製的衣物，手持沉重的石斧、巨大的骨棒和鑲嵌著鋒利黑曜石的粗木矛。最令人驚異的是他們的戰鬥方式……即使被對手鋒利的爪牙撕開巨大的傷口，深可見骨，甚至肢體被斬斷，傷口處也沒有多少鮮血流出，而是迅速蠕動著灰白色的肉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再生！一個被利爪洞穿胸膛的不死民戰士，甚至能怒吼著將貫穿身體的爪子連同襲擊者一起甩出去，胸口巨大的血洞在幾息之間便收縮閉合，隻留下一道猙獰的疤痕！
而他們的對手，則是另一群更加詭異的存在……“毛民”！他們的體型比不死民矮小許多，約莫隻有正常人類身高，但異常靈活敏捷。全身覆蓋著濃密、粗糙、如同鋼針般根根豎立的黑色或深棕色長毛，幾乎看不清五官，隻有一雙雙閃爍著幽綠色或猩紅色光芒的小眼睛，在長毛的縫隙中透出殘忍狡詐的光芒。他們的手指和腳趾異常細長，末端是如同穿山甲般鋒利堅硬的黑色角質爪，正是憑借這雙利爪，他們能在堅硬的冰壁和凍土上如履平地，甚至能瞬間挖掘出足以藏身的坑洞！他們使用的武器是淬毒的骨刺、吹箭和一種能噴出腐蝕性粘液的古怪囊袋。毛民的數量明顯多於不死民，他們如同黑色的潮水，利用地形和速度優勢，從不死民防禦的薄弱處發起突襲，用利爪撕扯，用毒刺攢射，用粘液腐蝕，一擊即退，絕不戀戰，戰術極其刁鑽狠辣。冰台上遍布著雙方搏殺留下的坑洞、抓痕、凝固的暗色血跡和破碎的武器殘片。
“他們在爭什麼？”林談壓低聲音，手臂上的蚩尤印記傳來一陣陣悸動，並非灼熱，而是一種冰冷的刺痛，仿佛被無數細小的針反複紮刺。他的目光順著不死民戰士拚死守護的方向望去……冰台的最深處，緊貼著陡峭冰壁的地方，赫然矗立著一座……祭壇！
那祭壇並非石砌，而是由某種巨大生物的黑色骨骼搭建而成！骨骼粗壯扭曲，表麵布滿蜂窩狀的孔洞，散發著一種非金非玉的冰冷光澤。祭壇中央，供奉著一塊約半人高的、不規則多邊形的黑色晶體。晶體內部並非透明，而是如同凝固的宇宙深淵，翻滾著無數細小的、無法名狀的幾何光斑，散發出一種微弱卻極其不祥的、令人心神搖曳的波動！祭壇周圍的地麵上，刻滿了與青銅巨門上紋路有幾分神似、但更加扭曲繁複的暗紅色符號，那些符號仿佛是用某種生物的血液混合著礦物粉末繪製而成，在冰天雪地中竟詭異地保持著濕潤，如同剛剛畫就！
“古聖祭壇！”老九渾濁的眼中精光爆射，手中的烏木手杖發出低沉的嗡鳴，杖頭獸首的眼窩中亮起兩點幽光。“那晶體……是錨點！在汲取地脈之力，向虛空散發汙穢的‘信號’！難怪此地地脈如此紊亂！”他看向竇良，語氣帶著質問，“異人族知曉此地，竟容其存在？”
竇良的臉色在兜帽下變得極其難看，銀輝閃爍的瞳孔中充滿了震驚和一絲……被戳穿的狼狽。“這……不可能！昆侖虛西的祭祀之地，傳說供奉的是上古山嶽之靈！怎會是……”他的辯解在古祭壇散發出的、與黃袍人同源的褻瀆氣息麵前顯得蒼白無力。
就在此時，戰況突變！
一名格外高大、渾身布滿新舊疤痕、手持巨大骨錘的不死民首領，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猛地將骨錘砸向冰麵！轟隆！堅硬的萬年玄冰竟被砸開一道巨大的裂縫！裂縫迅速蔓延，直通祭壇下方！
“阻止他們！他們要毀掉‘詛咒之源’！”一個尖利刺耳、如同砂紙摩擦的聲音從毛民群中響起。隻見一個體型比其他毛民稍大、長毛呈現出暗紅色澤的毛民首領，從一處冰洞中探出身，猩紅的眼睛裡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瘋狂。它揮舞著細長的爪子，指向那黑色晶體祭壇，聲音因恐懼而變調：“就是它！引來地底的‘汙穢之息’！讓我們的洞穴坍塌！讓幼崽發狂！讓獵物腐爛！毀掉它！必須毀掉它！”
隨著不死民首領的錘擊和紅毛首領的尖叫，祭壇周圍那些暗紅色的符號驟然亮起血光！整個冰台劇烈震動！大地深處傳來沉悶的、如同巨獸蘇醒般的轟鳴！裂穀兩側的冰川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巨大的冰棱開始崩落！地脈監測儀的警報瞬間飆升至頂點，發出淒厲的尖叫！紊亂的地脈能量如同失控的洪流，以祭壇為中心瘋狂噴湧！空氣中開始彌漫起淡淡的、帶著硫磺和腐敗甜膩氣味的灰黑色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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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他們要把這片區域徹底搞塌！”趙東海臉色鐵青，當機立斷，“‘磐石’！聲波陣列！最大範圍壓製！目標……交戰雙方！優先打斷他們引動地脈的行為！竇良！準備溝通！林談，老九前輩，壓製祭壇汙染！”
“鎮魂曲……啟動！”山魈厲聲下令。
四名“磐石”隊員迅速從背負的裝備箱中取出銀灰色的金屬圓盤，用力按在冰麵上。圓盤底部探出固定爪，牢牢嵌入冰層。嗡……！低沉的、如同萬千僧侶同時誦經的嗡鳴聲瞬間響起！這聲音並非刺耳，卻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奇異頻率，如同無形的巨網，瞬間籠罩了整個冰台戰場！
嗡鳴聲所及之處，正在瘋狂廝殺的不死民和毛民動作同時一僵！不死民戰士那磐石般的身軀劇烈顫抖，灰白色的瞳孔中第一次流露出痛苦和迷茫，仿佛堅硬的岩石被無形的聲波震出了裂縫！他們強大的再生能力似乎並未受到直接影響，但那聲波直接作用於他們的精神核心，帶來了強烈的眩暈、惡心和難以言喻的煩躁感，如同無數鋼針在刺紮大腦！而毛民則更加不堪，他們覆蓋長毛的身體對高頻振動異常敏感，如同被丟進了巨大的音叉內部！他們發出淒厲的慘叫，紛紛捂住耳朵，痛苦地在冰麵上翻滾，細長的爪子瘋狂地抓撓著冰麵，幽綠或猩紅的眼睛因痛苦而充血！那紅毛首領的尖叫聲也被聲波壓製，變成了斷斷續續的、如同瀕死野獸般的嗚咽。混亂的戰場瞬間被按下了暫停鍵。
竇良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震驚與疑慮，在聲波嗡鳴的掩護下，大步走向冰台中央。他摘下了兜帽，露出那張帶著明顯異人族特征的麵孔，銀輝閃爍的瞳孔在混亂的戰場中顯得格外醒目。
“昆侖的子民！停下！”竇良的聲音並不洪亮，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和安撫人心的韻律，巧妙地融入了“鎮魂曲”的嗡鳴背景中，清晰地傳入每一個痛苦掙紮的戰士耳中。“看看你們周圍！地脈在哀嚎！冰川在哭泣！你們的爭鬥，正在毀滅你們賴以生存的家園！也正在驚醒你們雙方都恐懼的東西！”他的手指向那座散發著不祥波動的黑色晶體祭壇。
不死民首領掙紮著抬起頭，灰白的瞳孔死死盯著竇良，尤其是他額角的銀色鱗紋，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充滿敵意的咕嚕聲：“異人……走狗……你們……和那些……竊取山靈之力的……毛賊……一夥？”他指的是毛民。
紅毛首領也勉強停止了翻滾，猩紅的眼睛充滿怨毒地瞪著不死民首領和竇良：“詛咒……祭壇……帶來……災難……毀滅它……異人……幫誰？”
竇良站在雙方仇恨目光的交彙處，聲音沉穩而有力：“我代表昆侖的‘守界之盟’，不代表任何一方！我隻看到，古老的守護者和地脈的掘居者，正在被同一個陰謀推向毀滅的深淵！”他指向祭壇，“那不是山嶽之靈！那是‘古聖’的汙穢錨點！它在汲取昆侖的地脈之力，散播混亂與瘋狂！它才是災難的源頭！你們都被利用了！不死民守護它，以為是傳統，卻不知滋養了毒瘤！毛民要毀滅它，卻不知引動地脈紊亂隻會加速它的蘇醒和擴散！”
他的話語如同重錘，敲擊在雙方首領的心頭。不死民首領看著祭壇周圍亮起的血符和空氣中彌漫的灰黑霧氣，看著劇烈震動、不斷崩落冰塊的裂穀，磐石般頑固的眼神第一次出現了劇烈的動搖和一絲難以置信的痛苦。紅毛首領看著痛苦翻滾的族人，再看看那散發著令他毛骨悚然氣息的黑色晶體，猩紅的眼睛裡也閃過一絲恐懼和迷茫。
“謊言……異人……一貫……謊言……”不死民首領的聲音帶著掙紮。
“證明……如何……摧毀……它？”紅毛首領的聲音帶著一絲絕望的希冀。
竇良正要開口，一個冰冷、帶著金屬質感的聲音突然從通訊頻道傳來，打斷了這脆弱的溝通氛圍：“竇良聯絡官！請注意你的立場！‘守界之盟’內部關於‘半人’問題的分歧尚未定論！你無權代表整個聯盟做出任何承諾或判斷！尤其是涉及……那些禁忌的汙穢存在！”聲音來自政府後方指揮部，顯然通過特殊頻道直接介入。
竇良的身體猛地一僵，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銀輝閃爍的瞳孔中閃過一絲屈辱和憤怒。他猛地回頭，看向趙東海的方向。趙東海臉色鐵青，顯然也沒料到後方指揮部會在此刻、以這種方式介入前線調解。
這番通過公共頻道播放的、來自後方的冰冷警告，如同在即將平息的油鍋裡潑入一瓢冰水！剛剛被聲波和竇良話語稍稍壓製的敵意，瞬間被點燃、引爆！
“哈！異人……虛偽！”不死民首領發出一聲充滿嘲弄和憤怒的咆哮，灰白的瞳孔死死盯著竇良額角的鱗紋，仿佛在看一個叛徒！“你們……自己……都在……爭吵……如何……信你！”他猛地舉起巨大的骨錘，不再理會地脈的哀鳴，竟要再次砸向冰麵，目標直指祭壇……他要用更狂暴的方式證明自己守護的“傳統”不容置疑，或者……徹底毀掉這帶來無儘麻煩的源頭！
“殺了他們！毀掉祭壇！一個不留！”紅毛首領的尖嘯也充滿了被欺騙的狂怒，它細長的爪子一揮，那些勉強恢複行動能力的毛民眼中再次燃起瘋狂的猩紅，不顧聲波的壓製，悍不畏死地撲向不死民和竇良的方向！混亂的戰鬥，眼看就要以更加慘烈的方式重新爆發！
“趙處！聲波陣列過載！壓製效果在減弱！”山魈焦急的聲音響起。
“林談！老九！”趙東海厲聲吼道，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壓製祭壇！不能再讓它攪動地脈了！”
林談早已蓄勢待發！竇良被後方警告打斷時那瞬間的屈辱和憤怒，如同火星點燃了他心中的兵戈之火！手臂上的蚩尤印記在祭壇褻瀆氣息和戰場混亂殺意的雙重刺激下，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暗紅血光！灼痛感被一種狂暴的戰意取代！
“給我……安靜下來！”
林談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咆哮！他不再壓製印記的力量，反而將全部的精神意誌灌注其中！左臂猛地插入腳下的凍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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