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破由詭異“注視者”構成的封鎖線,並未帶來絲毫喘息之機。肖雅、零和李明三人在濃霧與建築陰影的掩護下,沿著冰冷濕滑的街道狂奔,肺部火辣辣地疼,仿佛每一次吸氣都在吞咽著冰碴和針絮。身後那吸引火力的、由林默和秦武製造的刺耳金屬撞擊聲,正迅速被濃霧吞噬、減弱,如同投入泥潭的石子,短暫的漣漪過後,便是更深沉的死寂。這死寂比之前的噪音更令人心悸。
他們不敢回頭,隻能拚命向前,期望能儘快抵達約定的彙合點——一個在鎮長日記草圖上被標記為“老風車廣場”的路口。按照林默之前的推斷和零那模糊的方向感,教堂應該就在那個廣場的附近。
然而,霧似乎更濃了,手電光幾乎完全失去了作用,隻能照亮腳前一小片不規則的地麵。周圍的建築物在乳白色的混沌中扭曲、變形,仿佛隨時會溶解消失。一種無形的壓力從四麵八方湧來,擠壓著他們的神經。
“慢…慢一點…”李明的體力最先不支,他扶著一麵長滿黴斑的牆壁,彎下腰,大口喘息,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和疲憊而斷斷續續,“我…我好像聽不到林隊他們那邊的聲音了…”
肖雅也停下腳步,側耳傾聽。果然,除了她自己和李明粗重的呼吸聲,以及心臟在胸腔裡擂鼓般的跳動聲,四周隻剩下一種絕對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靜”。這種靜並非沒有聲音,而是仿佛所有的聲音都被某種東西貪婪地吸走了,連空氣流動的微弱嘶鳴都消失了。
“情況不對。”肖雅壓低聲音,幾乎是在用氣聲說話,她警惕地環顧四周,手電光柱不安地掃動著,“太安靜了,這不正常。”
零靜靜地站在兩人身後,她的狀態似乎比他們稍好一些,但那雙灰色的眼眸裡也充滿了凝重。她微微仰起頭,鼻翼輕輕翕動,仿佛在空氣中捕捉著什麼常人無法感知的信息。突然,她伸出手,輕輕拉住了肖雅的衣角,另一隻手指向了街道的前方,也就是他們原本要前進的方向。
她的手指細微地顫抖著。
肖雅和李明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起初什麼也看不到,隻有翻滾的、似乎永無止境的濃霧。但很快,一種低沉的、並非通過空氣震動傳播,而是直接作用於骨髓和大腦的“嗡鳴”感開始隱隱傳來。這感覺極其微弱,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秩序性和…沉重感。
緊接著,霧氣的顏色似乎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原本的乳白色中,開始滲入一種更深沉的、近乎灰黑的色調,並且這種色調正在由遠及近,緩緩彌漫開來。空氣中的寒意驟然加劇,不再是單純的低溫,而是一種能凍結靈魂的陰冷。
“後退!”肖雅瞬間頭皮發麻,一種源自本能的、極致的危險預警席卷全身。她幾乎是憑借著直覺,拉著零和李明,迅速退入了旁邊一棟房屋半塌的門廊陰影裡,緊緊貼靠在冰冷粗糙的磚牆上。
也就在他們隱藏好身形的下一秒,前方的霧氣如同舞台的幕布般,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緩緩掀開。
一支隊伍,出現在了街道的中央。
一支無聲的、龐大的遊行隊伍。
它們的身形與之前遇到的“注視者”有些相似,穿著破舊、沾滿汙漬的小鎮居民服飾,男女老少皆有。但它們的動作更加整齊劃一,如同被同一個意識操控的提線木偶。它們排成並不算十分規整,但卻帶著某種詭異韻律的隊列,邁著完全一致的、僵硬的步伐,沿著街道,向著某個固定的方向緩緩前行。
它們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皮膚是死寂的灰白色,眼窩深陷,裡麵空無一物,沒有眼球,隻有一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它們的嘴巴微微張開,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無論是腳步聲,還是呼吸聲,什麼都沒有。整個隊伍在移動,卻像是在真空中進行,所有的聲音都被剝奪了。
這就是絕對的“無聲”。
更令人不寒而栗的是它們身上散發出的氣息。那不是活物的生氣,也不是單純的死氣,而是一種…被某種龐大、古老、且充滿惡意的意誌徹底浸染、同化後的空洞與麻木。它們的存在本身,就像是在不斷向外輻射著“靜止”與“終結”的規則。
肖雅的腦海中瞬間閃過了鎮長日記中那條用血紅色字跡強調的【規則四:鎮民信奉沉默之神】。她當時以為這隻是一種宗教隱喻或風俗記錄,但現在她明白了,這根本不是信仰,而是描述了一種可怕的、必須遵守的現實規則!觸犯“沉默”,即意味著攻擊!
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連呼吸都屏住了,隻能用眼神示意李明和零,傳達著絕對的警告:安靜!靜止!不能發出任何聲音!不能有任何動作!
李明整個人已經嚇傻了,身體篩糠般抖動著,牙齒不受控製地想要打顫,被他用雙手死死捂住嘴巴,指甲幾乎掐進了臉頰的肉裡,才勉強沒有發出“咯咯”的聲響。他的眼睛瞪得滾圓,瞳孔因為極致的恐懼而縮成了針尖大小,死死地盯著那支從他們藏身的門廊前,無聲無息流淌過去的“死亡遊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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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則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她似乎無法長時間直視那些遊行的鎮民,它們那純粹的空洞與死寂,對她那敏感的意識而言是一種強烈的汙染和衝擊。她將自己的存在感壓到最低,仿佛要融入身後的牆壁。
遊行隊伍漫長得出乎意料。一列,又一列,灰白色的人影如同夢魘中的潮水,源源不斷地從濃霧深處湧出,又沉默地消失在另一端的霧氣裡。它們的步伐精準得如同機械,抬腿,落下,周而複始,沒有一絲一毫的偏差。這種絕對的整齊,在這種死寂的環境下,形成了一種令人瘋狂的心理壓力。
時間仿佛被拉長了,每一秒都如同一個世紀般難熬。肖雅感覺自己的腿因為長時間保持一個僵硬的姿勢而開始發麻、刺痛,肺部也因為缺氧而陣陣發緊。但她不敢動,哪怕隻是輕輕挪動一下腳趾,她都害怕會打破那脆弱的平衡,引來滅頂之災。
她看到隊伍中,有一個穿著破爛連衣裙的小女孩“走”過,她的懷裡抱著一個同樣灰白、沒有麵孔的布娃娃;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男性鎮民,脖頸以一種詭異的角度扭曲著,仿佛是被強行掰正;還看到幾個鎮民的身上,殘留著深色的、已經乾涸的汙跡,那形狀…像是噴濺的血跡。
這些細節如同冰冷的針,一下下刺穿著肖雅緊繃的神經。她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去觀察這些鎮民前進的方向。它們是從…教堂的方向過來的?還是正朝著教堂的方向而去?霧氣太濃,隊伍太長,她無法判斷源頭和終點,但這支隊伍的存在本身,就像是一條環繞著核心的、活動的警戒線。
就在遊行隊伍似乎快要看到儘頭,壓力稍減的瞬間,意外發生了。
李明因為極度的恐懼和長時間的屏息,精神已經處於崩潰的邊緣。他的小腿肌肉一陣不受控製的痙攣,帶動了他的身體微微晃動了一下。雖然幅度極小,但在這種絕對靜止的環境下,卻顯得格外突兀。
更糟糕的是,他因為這一下晃動,手肘不小心碰到了身後門廊上一塊鬆動的木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