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來。”秦武接過鐵盒,他那雙能撬動石碑的手,小心地控製著力道,尋找著盒蓋的縫隙。細微的、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響起,鏽屑簌簌落下。終於,在一陣令人緊張的僵持後,“哢”的一聲輕響,盒蓋被強行掀開了。
一股混合著鐵鏽、陳腐紙張和某種難以言喻的、屬於遙遠過去的塵埃氣息撲麵而來。
盒內沒有預想中的奇珍異寶,也沒有強大的能量波動,隻有一疊殘破不堪、泛黃脆弱的紙張,被小心地折疊放置著。紙張的材質奇特,並非普通的植物纖維,摸上去有一種柔韌又冰冷的感覺,似乎摻入了某種特殊的金屬絲線,才能在如此漫長的歲月後尚未完全化為飛灰。
林默用微微顫抖的手,極其輕柔地、一層層地將那疊紙張展開。上麵的字跡是用一種暗紅色的、如今已變得晦暗的墨水書寫,筆跡時而工整,時而潦草,甚至帶著一些急促的劃痕和塗抹,仿佛記錄者在極度複雜和緊迫的心境下寫就。
肖雅立刻湊近,她的“推演回響”全力運轉,幫助她快速識彆並解讀那些陌生的文字符號——這似乎是“回廊”使用的某種通用或基礎信息編碼,在經過多個副本的曆練後,他們已能勉強理解其大意。
隨著閱讀的深入,林默和肖雅的臉色變得越來越凝重,仿佛手中的不是幾張脆弱的紙,而是重於千鈞的、承載著驚世之秘的基石。
“……日誌片段,編號無法識彆……周期定位失敗……”
“……‘搖籃’理論被證實過於樂觀。‘它’並非溫順的羔羊,其本質是混沌,是吞噬,是歸零的傾向……”
“‘回廊’的建造進入最終階段。爭論愈演愈烈。‘篩選派’主張利用‘它’泄漏的力量淬煉文明,優勝劣汰,以期誕生能最終承載並控製‘它’的‘完美容器’……”
“……‘隔絕派’我們是多麼天真)則認為這是玩火自焚。我們無法理解‘它’,更遑論控製。唯一的生路是建造最堅固的牢籠,將‘它’與我們存在的宇宙徹底隔絕,哪怕代價是永久犧牲一部分時空,並需要持續投入能量維持‘牢籠’穩定……”
“……我屬於後者。但我恐懼地看到,‘篩選派’的聲音正占據上風。他們被那禁忌力量帶來的可能性蒙蔽了雙眼,忘記了我們最初的目的是‘生存’,而非‘進化’……”
“……最終方案通過。一個可悲的、充滿矛盾的混合體。‘回廊’既是‘牢籠’,也是‘試煉場’。我們將自己都無法掌控的毒藥,做成了篩選他人的考題。這是何等的傲慢與絕望……”
“……能量源是關鍵。我們竊取了‘它’的一部分核心波動,扭曲規則,創造了‘回響’機製……這或許是我們犯下的最大罪孽。我們在用‘它’的力量,來束縛‘它’本身……”
“……我記錄下這一切,埋藏於此。願後來者警醒。‘回廊’並非恩賜,而是絕望下的產物。我們並非創造者,隻是一群試圖在雪崩中建造避難所的……驚慌失措的凡人。”
“……小心‘裁決’……他曾是‘隔絕派’最堅定的守護者,但長期接觸‘它’的扭曲力量,他的理念已經……變質了。他堅信唯有絕對的、冰冷的‘審判’,才能根除隱患……他,正在成為他曾經誓言要對抗的東西……”
日誌在這裡戛然而止,最後的字跡顯得無比疲憊和悲涼。
林默緩緩放下手中的殘頁,抬起頭,眼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震撼。頭痛前所未有地劇烈起來,仿佛有無數根針在同時穿刺他的大腦,那些來自日誌的冰冷信息與他之前感知到的各種“回響”碎片相互印證、碰撞。
“回廊”……最初的目的,竟然是為了“隔絕”某個無法理解、無法控製的“它”?一個本質是混沌與歸零的恐怖存在?
而他們這些參與者,所謂的“回響者”,所使用的力量,竟然源自於那個被囚禁的“它”?這就像一個囚犯,揮舞著從監獄牆上摳下來的磚塊,還自以為擁有了力量。
這哪裡是什麼試煉場?這分明就是一個建立在火山口上的鬥獸場!所謂的“篩選”,不過是一群絕望的建造者,在無法徹底解決問題後,轉而進行的一場殘酷而渺茫的賭博!
秦武雖然對文字細節理解不深,但從林默和肖雅的表情,以及那日誌中透出的沉重絕望,他也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他的眉頭緊鎖,拳頭下意識地握緊。
就連虛弱不堪的零,似乎也感應到了這真相帶來的巨大衝擊,發出了一聲微弱的、帶著痛苦的呢喃。
空氣仿佛凝固了。之前所有的認知都在這一刻被顛覆。他們不是在通過考驗以求生,他們本身,就是一場宏大而悲慘實驗的一部分,掙紮在一個注定要毀滅的牢籠裡,使用的還是囚禁對象泄漏出來的毒藥般的力量。
“牢籠……過濾器……”林默喃喃自語,守夜人那句“過去的答案”此刻顯得如此刺耳而殘酷。
這答案,太重了。重到幾乎要將他們僅存的希望壓垮。
他們找到了無名的墓碑,挖掘出了過去的碎片,但前路,似乎因為知曉了這恐怖的真相,而變得更加黑暗和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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