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洞深處的空氣,仿佛凝固的紫色琥珀,沉重而滯澀。異策部的工程隊已經在外圍建立了初步的隔離區和監測網絡,嗡嗡的低頻能量場生成器與洞壁紫晶的微弱搏動形成一種對抗性的節奏。臨時搭建的照明係統將慘白的光投在扭曲的岩壁和那些仍在緩慢生長的詭異晶簇上,映得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揮之不去的疲憊與警惕。
林默靠在一個冰冷的、異策部提供的合金儀器箱上,閉著眼,指尖用力揉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與邵博士的交談,以及持續維持對周圍環境“真言回響”的微弱感知以警惕可能的能量反撲,都極大地消耗著他的精神力。腦海裡還回響著邵蔚那冷靜卻石破天驚的“應激共生”理論,像一塊投入心湖的巨石,激蕩起層層疑慮與思量。官方科學的觸角,比想象中更深,也更危險。
肖雅正坐在一台便攜式終端前,屏幕上流動著礦洞內部的能量流向圖和“基石”原型機的穩定數據。她的臉色有些蒼白,但眼神依舊專注,偶爾快速敲擊幾下虛擬鍵盤,調整著某個參數。利用“生命種子”進行的淨化工作已經暫停,那古老穩定器的殘骸主體被一層柔和的綠光籠罩,如同陷入沉睡,其周圍滋生的紫晶活性也顯著降低,但所有人都知道,這隻是暫時的壓製。
零安靜地坐在不遠處一塊相對平整的岩石上,雙手抱著膝蓋,失神的眼眸望著空氣中並不存在的某一點。她的“同調回響”在之前淨化過程中起到了關鍵的橋梁作用,但頻繁接觸那種扭曲的能量,也讓她顯得比平時更加沉默和遊離,仿佛一部分意識還滯留在那光怪陸離的能量維度未曾歸來。
秦武則像一尊沉默的守護神,站在通往洞窟更深處已被能量屏障封鎖)的通道口,高大的身軀挺拔,時刻警惕著任何可能的異動。他的“磐石回響”雖未直接用於戰鬥,但那沉穩如山的氣息,無形中為這個小團隊提供著最堅實的心理依靠。
合作的表象下,是涇渭分明的兩個世界在小心翼翼地試探、共處。
就在這時——
一種極其細微,卻無法忽略的顫動,同時掠過了林默、肖雅和零的感知。
不是物理上的震動,也不是能量流的紊亂,更像是……某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弦被輕輕撥動了一下。
林默猛地睜開眼,眼中閃過一絲銳利。他下意識地伸手探入懷中,觸碰到那三件貼身攜帶的、已暫時失去大部分光輝的鑰匙部件——記憶淚滴、生命種子、共鳴音叉。它們通常是冰冷的,或者在與特定能量共鳴時散發出溫和的熱度。但此刻,它們像是在冰層下蘇醒的魚,傳遞出一種微弱卻清晰的、指向性明確的“悸動”。
幾乎在同一時間,肖雅麵前的終端屏幕一角,一個代表未知能量感應的圖標無聲地亮起,發出柔和的黃色警示光。她眉頭一蹙,手指飛快地調出偵測日誌,屏幕上開始滾動一連串複雜且不斷微調的空間坐標參數。
而零,則像是被無形的電流擊中般,輕輕顫抖了一下,一直失焦的眼神瞬間凝聚。她抬起頭,望向洞窟的某個方向——並非紫晶核心,也並非出口,而是穿透了厚重的岩層,指向遙遠未知的彼方。她的嘴唇微動,發出幾乎聽不見的氣音:“……水……好多……好深的水……”
林默與肖雅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無需言語,他們都明白了——鑰匙,再次產生了共鳴!
這一次,感覺與之前截然不同。在“寂靜墳場”,共鳴是陰冷死寂的牽引;在“無限商場”,是循環扭曲的誘惑;在“迷霧小鎮”,是充滿欺騙的低語。而此刻,從鑰匙部件傳遞來的感知,是一種……廣闊、深邃、帶著鹹腥氣息的冰冷,以及一種沉甸甸的、仿佛來自萬米水壓之下的呼喚。它不激烈,卻無比執著,如同潮汐,一波波地衝刷著他們的意識邊緣。
“來源?”林默的聲音壓得很低,以免引起不遠處異策部人員的注意。
肖雅的手指在虛擬鍵盤上舞出了殘影,調動著所有可用的偵測模塊,試圖鎖定那飄忽不定的信號源。“信號極其微弱,而且……在移動?不,不是移動,是信號本身在某種龐大的背景乾擾中起伏不定,難以精確定位……等等,能量頻譜分析顯示,強烈的氫氧鍵特征,還有……複雜的流體動力學擾動模式……這個背景噪聲……”
她猛地停下手,抬起頭,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是海洋!共鳴信號的背景乾擾,與全球海洋環境監測數據中的基礎能量噪聲模式高度吻合!信號源……指向海洋深處!”
海洋?!
這個結論讓林默的心猛地一沉。陸地之上的副本已經足夠詭譎凶險,而覆蓋了星球表麵絕大部分的海洋,其未知與深邃,更是放大了無數倍。人類對深海的了解,甚至不及對火星地表的認知。在那片永恒的黑暗與高壓之下,會隱藏著什麼樣的規則怪談?什麼樣的古老恐怖?
零仿佛聽到了肖雅的話,她抱著膝蓋的手臂收緊了些,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本能的畏懼,但更多的是一種被強烈吸引的迷茫。她喃喃道:“……它在哭……也在呼喚……很悲傷……很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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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傷?孤獨?林默捕捉到零話語中這不同尋常的情緒描述。以往的副本,無論是“詭校”的殘忍,“商場”的循環,還是“小鎮”的欺騙,其核心更多是混亂、殺戮與規則本身的冰冷。直接感受到“悲傷”與“孤獨”這種近乎情感化的共鳴,還是第一次。這讓他想起了邵博士的“應激共生”理論,難道海洋深處的異常,也並非純粹的惡意?
“能確定大致方位嗎?”林默追問肖雅。
肖雅繼續操作著終端,將鑰匙共鳴的數據與全球海洋地理數據庫進行交叉比對。“信號太模糊了,像是在整個大洋背景下發出的低吟……不過,結合共鳴強度的微弱變化趨勢和地球自轉的方位角偏移初步計算……概率最高的區域,指向西太平洋,馬裡亞納海溝周邊……那片世界上最深的海域。”
馬裡亞納海溝!挑戰者深淵!地球已知的最深處!
一股寒意順著林默的脊椎爬升。那裡是絕對的黑暗、冰冷和足以壓垮鋼鐵的巨大水壓。是生命的禁區,也是人類足跡幾乎無法觸及的領域。鑰匙的共鳴為何會指向那裡?第四個部件?還是另一個如同“織夢者”般古老而可怕的存在?
就在這時,一名異策部的技術員走了過來,手裡拿著一個通訊板。“林先生,肖女士,邵博士請你們過去一下。我們設置在東南沿海‘海螺屋’附近的監測站,還有幾個遠洋科研浮標,剛剛傳回了一係列異常數據報告,她覺得你們可能會感興趣。”
海螺屋?林默記得這個名字,來自沿海城市的異常事件報告裡提到過,一個能聽到“海之音”的智者的居所。
他和肖雅再次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凝重。鑰匙的共鳴剛剛指向海洋,異策部那邊就收到了沿海的異常報告?這絕不僅僅是巧合。
“我們馬上過去。”林默沉聲應道,同時不動聲色地將懷中鑰匙部件的異動徹底壓下。
他走到零的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零抬起頭,眼中的迷茫稍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下定決心的堅定。她低聲道:“我們要去……那裡,對嗎?”
林默沒有直接回答,隻是點了點頭,目光投向礦洞那被人工燈光照亮的岩壁,仿佛要穿透這萬千岩石,看到那遙遠而深邃的、正在發出呼喚的蔚藍深淵。
新的方向已經指明,而前方的道路,注定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艱險,更加不可預測。海洋的秘密,遠比大地更深沉,更黑暗。而那把通往生路,或許也通往更大危機的鑰匙,就隱藏在這片人類最後的巨大邊疆之下。
礦洞的危機暫告段落,但另一場席卷全球的、源自深海的風暴,已悄然掀開了序幕的一角。鑰匙的低語,與海洋的咆哮,即將交織成一曲新的、充滿未知的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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