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虜的臉上閃過一絲緊張,更多的是急於證明價值的熱切。他僅剩的手臂有些顫抖地伸進自己那件破爛紫袍的夾層,費力地從一處被仔細縫死的內袋裡,掏出了一張巴掌大的卡片。卡片質地奇特,非紙非塑,呈現一種冰冷的純白色。卡片中央,一條由扭曲的黑色和紫色條紋構成的猙獰蛇尾圖案清晰可見,散發著不祥的氣息。
他走到那黑色方尖碑前,手指摸索著碑身中央一道幾乎與碑體同色的細微凹槽。深吸一口氣,他將卡片小心翼翼地插入其中。
“嗡——”
一聲極其輕微的低鳴響起。光滑的黑色碑麵上,瞬間亮起無數細密的紫色條紋,如同被激活的血管網絡,迅速蔓延開來,散發出幽幽的紫光。紫袍人眼中剛升起一絲希望——
“嘟!”
刺耳的、短促的警報聲猛地撕裂空氣!碑麵上流淌的紫色光流瞬間轉為刺目的猩紅,如同凝固的血液,冰冷地停滯在那裡。
紫袍人的臉瞬間煞白。“不…不可能!”他失聲低吼,猛地抽出卡片,又用力插回去。“嘟!”猩紅依舊。拔插,再拔插…重複了五次,每一次都是那冰冷的“嘟”聲和刺目的紅光。他額頭滲出冷汗,嘴唇哆嗦著,仿佛在說服自己:“是…是這鬼地方的讀卡器壞了!一定是風沙…”
子虛冷眼旁觀著他徒勞的掙紮,心中早已了然。他一步上前,不容置疑地從對方汗濕的手中抽走了那張冰冷的白色卡片。在俘虜驚疑不定的目光中,子虛將卡片再次插入凹槽。
“嘟!”猩紅警報如約而至。
子虛沒有抽卡。他覆蓋在卡片上的右手,幽藍色的能量紋路驟然亮起,如同活過來的電路!無數比發絲更細的藍色能量絲線,瞬間從他指尖湧出,精準地刺入卡片與凹槽的連接處,更深地滲入那正在發出警報的黑色方尖碑內部。
冰冷的、毫無感情的意念流如同數據洪流,瞬間衝入子虛的腦海:
`[檢測到卡片插入…正在訪問…]`
`[正在檢測序列號…]`
`[檢測結果:序列號[redacted]。狀態:已放棄。放棄時間:72標準時前。]`
`[權限判定:持有者無權訪問此設施。]`
`[訪問請求:拒絕。]`
被放棄了…兩天前就被抹除了身份!子虛心中冰冷,但動作沒有絲毫停頓。他凝聚起強大的精神意誌,幽藍能量如同最精密的病毒,開始強行篡改那冰冷的權限判定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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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告!偵測到非法能量入侵…正在嘗試清除…]`
`[清除失敗…權限邏輯節點被覆蓋…]`
`[…臨時權限授予:序列號[redacted]。權限等級:臨時通行。有效期:0.25標準時。]`
`[訪問請求:重新評估…評估通過。]`
“嘟…嘟…滴——!”
刺耳的警報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聲清脆的、代表通過的電子音。方尖碑上猩紅的光芒瞬間褪去,重新變回流動的紫色,但這一次,紫色光流如同瀑布般從碑頂傾瀉而下,注入地麵!
“嗡隆——”
地麵傳來輕微的震動。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遺跡周圍乾燥的沙地上,驟然亮起一條條清晰的、由純粹幽藍色光芒構成的箭頭!這些光箭首尾相連,指向方尖碑後方那片狂暴凝固的沙牆,形成一條刺破昏黃天地的、通往毀滅之牆內部的發光路徑!
“看!我就說是讀卡器的問題!”紫袍俘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指著那藍光路徑,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和強裝的篤定,“現在好了!入口開了!”
子虛麵無表情地將那張已經失去溫度的白卡拔了出來,隨手拋還給還在喋喋不休的俘虜。他的目光落在那些指向沙暴心臟的幽藍光箭上,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穿透風沙的力量:
“所有人,集合。準備進入。”他的視線轉向俘虜,“你帶路,跟著這些光標走。一步也彆錯。”
幽藍的光箭如同引路的幽靈,刺入凝固的沙暴之牆。狂暴的沙礫在觸及光箭路徑的瞬間,如同撞上了無形的壁壘,向兩側瘋狂卷動、咆哮,卻無法侵入分毫,硬生生被撕開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狹長而穩定的孔洞。風聲在洞壁外化作震耳欲聾的咆哮,洞內卻詭異地隻有氣流穿過的微弱嘶鳴。子虛打頭,孩子們緊緊抓住前麵人的棕櫚披風,煙華押著失魂落魄的紫袍俘虜,老人抱著最小的孩子,羽龍低伏著身體,沉默的隊伍像一串移動的剪影,在光箭的指引下,一步步踏入這黃沙地獄的心臟。
洞壁的沙流越來越薄,呼嘯的風聲逐漸減弱,當最後一步踏出光箭通道時,沉重的壓迫感驟然消失。眾人回望,那道接天連地的恐怖沙牆,已如一道模糊的黃色幕布,遠遠地矗立在身後。眼前豁然開朗,卻又被另一種震撼取代。
一座龐然巨物,沉默地矗立在鉛灰色的天穹之下。它通體由巨大的、半透明的乳白色石英岩塊壘砌而成,表麵在昏暗天光下流淌著溫潤內斂的光澤,仿佛凝固的月光。金字塔的線條簡潔、陡峭,帶著一種超越時代的、冰冷而精確的幾何美感,直插雲霄。與周圍荒涼死寂的焦土相比,它純淨、宏偉,卻散發著一種更加令人心悸的古老與孤絕。
“看吧…”紫袍俘虜的聲音乾澀,帶著一種近乎朝聖的狂熱餘燼,又混雜著難以言喻的複雜,“這就是…神跡…”煙華和孩子們仰著頭,小嘴微張,被這非人的造物徹底震懾,連呼吸都下意識地放輕了。
在俘虜的帶領下,他們穿過金字塔底部一道低矮卻異常厚重的石門。門內並非預想中的黑暗,柔和、均勻、仿佛無處不在的白色光芒充盈著每一條通道。牆壁、地麵、天花板,都由同樣的石英岩構成,打磨得光可鑒人,倒映著他們渺小而局促的身影。腳步聲在空寂的通道裡回蕩,顯得格外清晰。他們穿過一條又一條仿佛沒有儘頭的筆直走廊,最終抵達了金字塔的核心。
一個巨大的圓形金屬平台占據了整個中央空間,平台邊緣是複雜精密的凹槽和紋路,閃爍著微弱的幽光。平台旁邊,矗立著一個同樣由未知金屬打造的、布滿按鈕和顯示區域的操作台,台麵中央,一個熟悉的卡片凹槽靜靜等待著。
紫袍俘虜掙脫煙華的手,踉蹌著撲到操作台前,眼中重新燃起一絲病態的希冀。“坐標…坐標已經設定好了…”他僅存的手在操作台上飛快地點按,輸入一串串複雜的數字符號,一個綠色的光點在平台中心亮起。“隻要…隻要把卡插進去…我們就能離開這個鬼地方了!”他猛地回頭,看向子虛,臉上是混合著祈求與邀功的表情。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子虛身上。老人抱著孩子的手在微微發抖,煙華緊抿著唇,孩子們眼中是純粹的期盼與恐懼交織。子虛沒有看俘虜,他的目光掃過巨大的金屬平台,掃過穹頂柔和卻冰冷的光芒,最後落在那張被他篡改過權限的白卡上。他沉默地點了點頭,一步踏上了光滑冰冷的金屬平台。
這個動作如同信號,孩子們互相攙扶著,老人抱著孩子,煙華推著羽龍,都小心翼翼地站了上去。金屬平台冰冷的感覺透過薄薄的鞋底傳來。紫袍俘虜深吸一口氣,帶著一種近乎獻祭般的虔誠,顫抖著,將那張純白的、印著蛇尾的卡片,對準了操作台上的凹槽,用力插了進去!
操作台瞬間亮起!紫色的光流如同活物般在麵板下奔湧,隨後屏幕便開始顯示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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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測到卡片插入…正在識彆…]`
`[檢測序列號:[redacted]]`
`[狀態判定:該序列號已被偉大的神yggdrasi)標記為[放棄]。]`
`[指令:銷毀。]`
沒有警報,沒有紅光。操作台表麵那冰冷的紫色光流驟然變得粘稠、熾烈,如同饑餓的觸手,瞬間包裹住那張白色的卡片!在紫袍俘虜驟然瞪大的、充滿難以置信的驚恐眼神中,那堅硬的卡片無聲無息地開始溶解、崩解,如同被投入強酸的冰塊,化作一縷縷細微的紫色煙霧,徹底消失在那片冰冷的光芒裡。操作台的光芒隨之熄滅,平台中心的綠點也瞬間湮滅,隻留下死一般的沉寂和冰冷的金屬反光。
時間仿佛凝固了。紫袍俘虜保持著插入卡片的姿勢,僵在原地。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乾二淨,嘴唇劇烈地哆嗦著,瞳孔放大到極致,裡麵倒映著卡片消失的地方,那空蕩蕩的凹槽像一個無情的嘲笑。信仰的高塔在親眼目睹這“神諭”般的毀滅指令下達時,轟然倒塌。所有的僥幸,所有的自我欺騙,都被這冰冷的事實碾得粉碎。他追求的神,他奉獻一切的組織,在他失去利用價值後,毫不猶豫地將他像垃圾一樣抹除了!
“啊啊啊——!!!”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絕望嘶吼從他喉嚨深處爆發出來,他猛地抱住頭,身體如同被抽掉了骨頭般癱軟下去,蜷縮在冰冷的操作台前,渾身劇烈地抽搐著,涕淚橫流。
這聲嘶吼如同引爆了炸藥桶。
“你——!!!”煙華像一頭被激怒的幼獅,瞬間衝了上去,一把揪住紫袍俘虜破爛的衣領,將他從地上狠狠拽了起來!少女的眼中燃燒著熊熊的怒火和破滅希望的巨大痛苦,所有的恐懼和壓抑在這一刻化為最狂暴的力量。她揮起拳頭,用儘全身力氣,狠狠砸在俘虜那張因崩潰而扭曲的臉上!
“騙子!廢物!”煙華的怒吼在死寂的金字塔核心回蕩,帶著哭腔,“你不是說能帶我們出去嗎?!啊?!這就是你他媽的神跡?!這就是你保證的路?!你把我們帶到這裡來等死嗎?!”她一拳又一拳地砸下去,每一拳都帶著被欺騙、被愚弄、被推向絕境的滔天恨意。俘虜像破麻袋一樣承受著,毫無反抗,隻是發出意義不明的嗚咽。
孩子們被這突如其來的暴力嚇得哭喊起來,緊緊抱在一起。老人抱著懷裡被嚇哭的幼兒,踉蹌著衝到子虛麵前,渾濁的老眼裡滿是絕望的淚水,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子…子虛大人!現在…現在怎麼辦啊?!傳送陣毀了…我們…我們被困死在這裡了!沒有吃的,沒有水…難道…難道我們所有人…都要活活餓死在這石頭墳裡嗎?!”
冰冷的石英穹頂下,柔和的白光無情地照耀著這絕望的一幕:崩潰的俘虜,暴怒的少女,哭泣的孩子,絕望的老人,還有平台中心,那隻剩下一片死寂的金屬圓盤。空氣仿佛都凝固成了沉重的鉛塊,壓得人無法呼吸。唯一的希望,在他們眼前被他們所依靠的“向導”所信仰的神,親手掐滅了。死亡的氣息,從未如此刻般清晰而冰冷地籠罩在每個人的頭頂。在這座宏偉而孤絕的“神跡”墳墓裡,等待他們的似乎隻有緩慢而絕望的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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