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炙烤著鐵鏽色的荒原,沙礫在靴底發出枯燥的碾磨聲。子虛沉默地走在隊伍最外側,右肩處一道微不可查的紫色裂痕悄然開啟,他將從羽龍包中最沉重的幾塊肉乾和硬骨塞了進去。裂縫閉合時,暗紅能量在手臂皮膚下不安地竄動,帶來一陣灼痛,他麵不改色地壓下。
隊伍在焦土上拖出長長的影子。幾公裡後,帶路的老人眯起乾澀的眼,指向地平線隱約起伏的沙丘輪廓:“不遠了…翻過去,應該就有綠洲。”希望像火星落在枯草上,孩子們疲憊的腳步陡然輕快了些。又咬牙跋涉了五公裡,當終於爬上最後一道滾燙的沙丘脊線時,一片令人心顫的翠綠猛地撞入視野。
“綠洲!是綠洲!”煙華第一個喊出來,聲音帶著哭腔般的喜悅。棕櫚樹寬大的葉片在熱風中搖曳,簇擁著一汪清澈得如同綠寶石的湖水。孩子們爆發出壓抑許久的歡呼,像脫韁的小獸就要衝下沙丘。
“慢!”子虛的聲音不高,卻像冰水澆在滾石上,瞬間定住了所有腳步。他站在丘頂,目光鷹隼般掃過那片誘人的寧靜,“沙礫鬆散,彆摔斷了腿。水源在前,更不差這幾步。”他率先走下沙丘,步伐穩定,警惕的視線卻從未離開過水麵和四周茂密的棕櫚林。
湖邊濕潤的泥土帶來一絲涼意。幾個渴極了的孩子迫不及待地彎腰,臟汙的小手就要掬起那誘人的清水。子虛的手更快,無聲地按在最近一個男孩瘦削的肩頭,止住了他的動作。
“等下。”他聲音低沉,單膝跪在湖岸濕潤的泥地上。右手懸停在水麵一寸之上,五指微張。下一瞬,無數蛛絲般纖細、閃爍著幽藍微光的能量線,自他指尖無聲地探入水中。這些藍線如同擁有生命的脈絡,迅疾地向湖心深處、向四周擴散、延伸,悄無聲息地纏繞過搖曳的水草,掃描過湖底光滑的卵石,甚至輕輕拂過幾條受驚擺尾的銀色小魚。藍光在水下無聲地織成一張巨大的探測網,片刻之後,光芒收斂,儘數收回指尖。子虛站起身,甩落指間的水珠,緊繃的肩線終於鬆弛了微不可察的一分。“水乾淨,”“暫時安全。”子虛的聲音緩緩出現。
“煙華,阿土,”指令清晰下達,“各帶兩人,去砍最大最完整的棕櫚葉,越多越好。其他人,散開撿拾乾燥的枯枝,彆離開視線。”短暫的忙亂後,厚實油亮、帶著清新植物氣息的巨大棕櫚葉片堆在了岸邊。子虛抽出腰間的黑鐵刀——那平凡無奇的偽裝形態,手腕翻轉間,刀尖化作最靈巧的工具,精準而迅疾地在葉片堅韌的主脈上劃開幾道恰到好處的縫隙。粗硬的纖維在他手中變得馴服,被削尖的堅韌樹枝穿插、固定、捆紮。很快,一道由巨大棕櫚葉片緊密拚接而成的、近兩人高的弧形隔斷牆,穩穩地矗立在淺水區,一半根基紮在岸上,一半浸入清澈的湖水中,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
“好了,”子虛退後一步,審視著自己的作品,指向隔斷牆的兩側,“男生,左邊。女生,右邊。抓緊時間清潔,注意安全。”他不再看孩子們興奮地衝向水邊的身影,轉身走向岸邊一處背風的空地,從裂縫中取出羽龍肉乾和火石,開始專注地生火,準備這一路難得的、能讓人安心吃上一頓的熱食。嫋嫋炊煙升起,混合著水汽和棕櫚葉的清香,暫時驅散了荒原的肅殺。
篝火的餘燼在微風中明滅,羽龍肉乾的焦香尚未完全散去。子虛逐一檢查過蜷縮休息的孩子們,手指拂過額頭確認體溫,又仔細查看了羽龍身上的舊傷。感冒的陰霾終於徹底散去,孩子們的臉上恢複了點血色,羽龍翅膀上幾處較深的撕裂也在緩慢愈合。然而,望向北方那片仿佛永無儘頭的焦褐色荒原,沉重的現實感再次壓下——距離慈愛女神教會的邊境庇護所,路途依舊遙遠得令人絕望。
就在這時,角落裡的麻袋猛地蠕動了一下。那個被遺忘的重傷俘虜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掙紮著坐了起來。他僅剩的一條手臂撐在地上,試圖穩住虛浮的身體。那張曾經覆蓋著高傲和狂熱的臉,如今隻剩下一片灰敗的泥土色,幾處被暗紅能量灼燒過的焦黑皮肉猙獰地翻卷著。他驚恐地轉動著眼珠,渾濁的目光掃過沉睡的孩子、沉默的老人,最終,像被燙到一樣,死死地定在了子虛身上。那眼神裡再也沒有之前的瘋狂信仰,隻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懼。
煙華幾乎是立刻就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她放下手中正在編織的棕櫚葉繩,快步走了過來,清澈的眼睛裡燃著壓抑已久的怒火。“為什麼?”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顫抖的質問,“為什麼要抓走我們的家人?把他們變成‘禮物’?你們這些神的祭司,就是這樣對待無辜的人嗎?”
紫袍人的嘴唇哆嗦了一下,似乎想習慣性地斥責這“瀆神”的質問。但當他的視線再次觸及子虛那毫無波瀾、深不見底的眼神時,所有的話語都噎在了喉嚨裡,隻化作喉結艱難地上下滾動,最終化為一聲恐懼的抽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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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虛沒有看煙華,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鐵鉗,牢牢鎖住俘虜驚恐的眼睛。“節省時間。”他的聲音平淡得像在陳述天氣,“告訴我,有沒有更快離開這片遺忘之地的路。有,就說出來。”他向前邁了一步,靴子踩在鬆軟的湖岸沙地上,發出輕微的聲響,卻讓俘虜猛地瑟縮了一下。
俘虜的目光再次飛快地掃過四周。隻有寂靜的棕櫚林,波光粼粼的湖水,以及那些帶著仇恨和好奇看過來的眼睛。沒有他期盼的紫袍援兵,隻有死寂的絕望。他眼中的最後一點僥幸徹底熄滅,頭顱深深地垂了下去,肩膀垮塌。
“有…”他的聲音嘶啞乾澀,像砂紙摩擦,“西北方向…穿過‘死亡點’…那裡有座古老的金字塔…塔心…塔心深處…有一個傳送陣…”他艱難地吞咽著,仿佛每個字都耗儘了力氣,“是…是古代留下的…可以直接…傳送到…靠近開拓者協會邊境哨所的區域…比…比繞行裂穀和古商道…快得多…快得多…”他猛地抬起頭,眼中爆發出一種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急切,“隻要…隻要留我一命!我知道路徑!知道怎麼避開死亡點的流沙和毒蟲!我…我能帶路!”
空氣仿佛凝固了。煙華和其他醒著的孩子都屏住了呼吸,目光在子虛和俘虜之間逡巡。死亡點,光是名字就令人不寒而栗。老人渾濁的眼中也充滿了憂慮。
子虛沉默著。隻有他胸口衣衫下,那緩慢旋轉的雙色能量環帶來的細微悸動,證明他並非一尊石像。他的視線掃過俘虜斷臂的創口,掃過他臉上因恐懼和虛弱滲出的冷汗。片刻後,他什麼也沒說,隻是轉身走向篝火旁那口簡陋的石鍋。鍋裡還剩著一點溫熱的米粥。他隨手從旁邊的棕櫚樹上摘下一片寬闊厚實的葉子,手指靈巧地幾下折疊,邊緣捏緊,便做成了一個簡易卻滴水不漏的葉碗。
他舀了半碗溫熱的、稀薄的米粥。然後,他走到俘虜麵前,蹲下身,將那盛著救贖般暖意的葉碗,平靜地遞到了那雙因恐懼而顫抖、沾滿汙垢的手邊。
“吃完。”子虛的聲音依舊聽不出情緒,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份量,“帶路。”
短暫的休整在綠洲的庇護下結束,空氣裡還殘留著米粥的溫熱和棕櫚葉的清香。子虛的目光掃過整裝待發的隊伍,最終落在營地邊緣那幾棵高大、木質堅硬的不知名沙漠喬木上。他走到其中一棵樹乾最筆直粗壯的大樹前,沒有拔劍。
右臂衣衫下,幽藍的紋路驟然亮起,如同活過來的電路圖。他伸出手,掌心虛按在粗糙的樹皮上。下一瞬,極其凝練的幽藍能量絲線無聲地刺入樹乾內部,並非切割,而是以驚人的精度高速震蕩、剝離著木質纖維間的連接點。同時,一絲暗紅能量如同最陰險的毒液,緊隨其後,精準地侵蝕、瓦解著最堅韌的木質核心結構。沒有震耳欲聾的倒塌,那棵大樹隻是發出一連串沉悶、令人牙酸的“哢嚓”碎裂聲,龐大的樹乾如同被無形的巨手從內部瓦解,緩緩地、一節節地傾頹下來,砸在沙地上揚起一片塵土。
子虛麵無表情,如法炮製。很快,幾棵大樹變成了地上堆疊的粗壯原木。他抽出幻海劍,黑鐵刀身化作殘影,精準地削去枝杈,將原木分割成等長的粗胚。隨後,他再次調動能量。這一次,幽藍能量如同最靈巧的刻刀,在木胚頂端高速旋轉、打磨,將尖端削得銳利無比;而暗紅能量則被約束成細絲狀,在矛尖上極短暫地灼燒而過,瞬間的高溫將木質表層碳化,賦予了矛尖一種近乎金屬的硬度和詭異的烏黑光澤。
數十根長度、粗細幾乎一致的長矛很快堆疊起來。子虛肩頭和腰間同時裂開兩道微小的紫色縫隙,如同擇人而噬的豎瞳。他抓起長矛,一根接一根,有條不紊地塞了進去。每一次塞入,他手臂上的血管都會隨著暗紅能量的躁動而微微凸起,但他動作沒有絲毫停頓,直到最後一根長矛消失在閉合的裂縫中。
另一邊,煙華正帶著幾個年長的女孩忙碌著。她們用棕櫚葉堅韌的纖維搓成細繩,將寬大厚實的葉片巧妙地縫綴、捆紮起來。一件件簡易卻實用的披風逐漸成型,寬大的葉片像鱗甲般重疊,還特意縫製了帶著兜帽的結構。孩子們興奮又有些笨拙地穿上這些散發著植物清香的“盔甲”,寬大的兜帽罩下來,遮住了他們稚嫩的臉龐和頭發,在荒原毒辣的日頭和風沙中提供了一層寶貴的防護。他們看起來像一群小小的、綠色的沙漠精靈。
“走了。”子虛的聲音打破了孩子們對新披風的好奇。他目光轉向那個被煙華用削尖的木棍輕輕抵住後腰的紫袍俘虜。俘虜僅剩的一條手臂無力地垂著,焦黑的傷口在走動時滲出血水,染臟了破爛的紫袍。他臉上毫無血色,嘴唇乾裂,眼神驚恐地掃過子虛,又飛快地垂下,盯著自己沾滿沙土的腳麵,身體因為虛弱和恐懼微微發抖。
煙華緊抿著唇,眼神銳利,手中的木棍穩穩地保持著壓力。老人沉默地抱起最小的孩子。羽龍發出一聲低低的嘶鳴,甩了甩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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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虛沒有再看俘虜,他率先邁開腳步,踏上了滾燙的沙礫,方向直指西北——那片被稱作“死亡點”的、被鉛灰色天穹沉沉籠罩的不祥之地。披著棕櫚葉鬥篷的小小隊伍,沉默地跟在他身後,像一串移動的綠點,義無反顧地投入了荒原更深沉的腹地。風卷起沙塵,嗚咽著,仿佛在為闖入者送行。
鉛灰色的天穹低垂,仿佛一塊巨大的、肮臟的毛氈,沉重地壓在這片名為死亡點的荒原上。隊伍在子虛的帶領下,已經在仿佛沒有邊際的焦褐色大地上跋涉了整整半天。他們繞過巨大的風蝕岩柱,穿過早已被黃沙掩埋了大半、隻剩下嶙峋石骨的古商道殘骸。每一步都踏在滾燙的沙礫上,每一步都揚起嗆人的塵埃,棕櫚葉披風下的小小身影在單調而殘酷的景色中顯得格外渺小。
終於,在翻過一道如同巨獸脊骨般隆起的、布滿碎石的古老隘口後,前方的景象讓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倒吸了一口涼氣。
遠處,地平線被徹底吞噬了。
那不是移動的沙牆,而是一片凝固的、接天連地的赭黃色混沌。沙塵如同被無形的巨手瘋狂攪動、卷起,形成一道高達數百米、邊緣模糊卻又異常“穩定”的恐怖屏障。它狂暴地旋轉、咆哮,發出持續不斷的、如同億萬隻沙鼠同時啃噬大地的低沉轟鳴,聲浪隔著遙遠的距離依舊隱隱傳來,震得人胸口發悶。最詭異的是,這片足以摧毀一切的沙暴,如同被釘死在大地上一般,牢牢地固定在西北方的天際之下,紋絲不動!它不像自然界的沙暴那樣席卷移動,更像是一堵由瘋狂黃沙築成的、亙古矗立的絕望之牆。
“那…那就是死亡點…”紫袍俘虜的聲音乾澀嘶啞,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他僅剩的手臂下意識地指向那片恐怖的沙牆,手指微微顫抖。“根本…不是什麼自然風暴…是教團用古代裝置…維持的…巨大的幻象屏障…或者說…迷宮。”他艱難地吞咽著,渾濁的目光掃過眾人驚疑的臉,“踏進去…方向感會被徹底剝奪…你會像沒頭蒼蠅一樣亂轉…最後要麼莫名其妙從另一邊出來…要麼…更可能…繞回原地…或者…徹底迷失在裡麵…直到…倒下…變成新的路標白骨…”他打了個寒噤,仿佛回憶起了什麼可怕的景象。
子虛的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刀刃,死死鎖住那片狂躁卻靜止的沙牆。右臂衣衫下,幽藍的紋路微微發燙。他沉默片刻,視線轉向沙牆邊緣一處被風蝕得隻剩下斷壁殘垣的、隱約可見的低矮建築輪廓。那是地圖上標注過的一個早已廢棄的小型行商補給點。
“先去那裡。”子虛的聲音斬斷了俘虜帶來的恐懼氛圍,指向那處廢墟,“休整。天黑前,找到你說的‘入口遺跡’。”他的語氣不容置疑,帶著一種磐石般的穩定感,瞬間驅散了隊伍裡彌漫的不安。
廢棄的行商點比想象中更破敗。幾堵半塌的土牆勉強圍出一小片避風的空間,地麵覆蓋著厚厚的沙塵,角落裡散落著朽爛的木箱碎片和鏽蝕得不成樣子的金屬零件。子虛迅速清理出一塊背風的空地,動作沒有絲毫拖泥帶水。他從空間裂縫中取出火石、羽龍肉乾和小米。篝火很快升起,驅散了廢墟的陰冷和死亡點傳來的隱隱寒意。簡單的肉粥在石鍋中咕嘟冒泡,散發出令人安心的食物香氣。
子虛沉默地將食物分給眼巴巴圍攏過來的孩子們和疲憊的老人。煙華接過自己的那份,卻沒有立刻吃。她的目光越過篝火,落在那獨自靠坐在最遠處斷牆陰影下的紫袍俘虜身上。那人蜷縮著,斷臂的傷口在破布下隱隱作痛,臉上是麻木和絕望混合的表情。
少女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掙紮。她拿起旁邊一個用棕櫚葉折成的簡陋小碗,舀了滿滿一碗熱騰騰的肉粥。然後,她站起身,步伐帶著一種刻意的堅定,一步步走向那個陰影中的身影。
腳步聲驚動了俘虜,他驚恐地抬起頭,渾濁的眼中映出煙華年輕卻緊繃的臉。
煙華在他麵前站定,將盛滿粥的葉碗硬邦邦地遞到他麵前。她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冷硬:
“聽著,”她盯著俘虜驚恐的眼睛,“你做的那些事…綁架、獻祭…把我們親人推進火坑…每一件都該千刀萬剮!”她的胸口微微起伏,強壓著翻湧的恨意,“我恨不得現在就替他們討回來!”
俘虜的身體猛地一縮,嘴唇哆嗦著,下意識地想避開她的目光。
“但是,”煙華話鋒一轉,聲音依舊冰冷,卻多了一絲沉重,“為了阿土,為了小丫,為了爺爺和所有還活著的人…為了能帶他們離開這片地獄…”她將葉碗又往前遞了半分,幾乎要碰到俘虜臟汙的衣襟,“我暫時…隻在你帶我們安全通過死亡點之前…跟你合作。”她停頓了一下,每一個字都像從牙縫裡擠出來,“這筆賬,先記著!等我們安全了…我一定會清算!連本帶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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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她像是完成了某種艱巨的任務,猛地將葉碗塞進俘虜僅存的那隻、因虛弱和恐懼而微微顫抖的手中,然後立刻轉身,大步走回篝火旁,仿佛多停留一秒都會被那陰影汙染。
紫袍俘虜呆呆地看著手中散發著食物暖意的葉碗,又抬頭望向煙華倔強挺直的背影,再掃過篝火旁那些在熱粥霧氣中顯得模糊的、小小的、疲憊的臉龐。這一路的掙紮、子虛那非人的力量、還有此刻這碗來自仇敵之手的、滾燙的“施舍”…無數混亂的念頭衝擊著他被狂熱教義填滿多年的頭腦。一種從未有過的、模糊的、名為“懷疑”和“茫然”的東西,像藤蔓一樣悄然滋生,纏繞著他原本堅如磐石的信仰根基。他張了張嘴,喉嚨裡卻隻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哽咽。
最終,所有複雜的情緒都化為一種空洞的饑餓感。他低下頭,不再看任何人,用那隻完好的手,近乎貪婪地將滾燙的肉粥大口大口地扒進嘴裡,燙得直抽氣也不停下,仿佛要用這粗糙的食物填滿內心那個突然出現的、巨大的、充滿自我詰問的空洞。廢墟裡隻剩下篝火的劈啪聲,遠處沙牆永恒的咆哮,以及那壓抑的、狼吞虎咽的吞咽聲。
短暫的休整被緊迫感取代。子虛與紫袍俘虜在死亡點邊緣那片被風蝕得麵目全非的廢墟地帶展開搜索。沒有言語交流,隻有粗糙的沙地上用樹枝刻畫的簡易地圖,以及兩人沉默移動的身影。子虛負責掃描感知,幽藍的能量絲線如同無形的觸須,滲入沙丘和岩縫的每一寸縫隙;俘虜則憑借模糊的記憶和對教團標記的了解,指出可疑的方位。風卷著沙粒抽打在臉上,遠處那凝固的沙牆發出永恒的咆哮,壓迫著神經。半小時過去,十個標記點被一一排除,就在壓抑的絕望感開始蔓延時——
“這裡!”俘虜的聲音帶著一絲扭曲的興奮,指向一處被半埋在黃沙下的、幾乎無法稱之為建築的殘骸。
那不過是幾根巨大、斷裂、嚴重風化的沙岩石柱,或傾斜或倒塌,半掩在流沙中。唯一還算“完整”的,是中央一根約兩人高的黑色方尖碑,材質非石非金,表麵光滑如鏡,卻在歲月的侵蝕下也留下了細微的劃痕。它孤零零地矗立著,散發著一種冰冷而古老的死寂。
子虛的目光掃過這片荒涼的遺跡,沒有評價。兩人迅速返回廢墟營地。
“遺跡找到了。”子虛的聲音在風聲中依舊清晰,目光投向紫袍人,“怎麼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