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秋日午後的無聲依偎,像在兩人之間打開了一扇新的門。門後並非激流洶湧,而是一片更為開闊、更為安寧的棲息地。他們依舊保持著各自的獨立空間和節奏,但某種無形的界限已然模糊,空氣中開始流淌著一種心照不宣的親密。
陸遠航再來畫室時,沈玥正蹲在地上,小心地給那盆素心蘭換土。花盆有些沉,她搬動時顯得有些吃力。
“我來。”低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下一刻,陸遠航已經俯身,輕鬆地將花盆接了過去。他的手臂因為用力而肌肉僨張,隔著薄薄的襯衫布料,能感受到其下蘊含的力量。
他依著她的指示,將蘭草小心地從舊盆中取出,動作竟出乎意料地熟練輕柔,小心地梳理著盤結的根係,避免傷到脆弱的根須。
“沒想到你還懂這個。”沈玥有些驚訝地看著他。
“以前在野外,辨認和移栽某些藥用植物是生存技能。”他言簡意賅地解釋,目光專注在手中的蘭草上,側臉線條在畫室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清晰冷硬,與他此刻小心翼翼的動作形成一種奇妙的反差。
沈玥蹲在他身邊,看著他專注的神情和那雙握慣了槍械、此刻卻輕柔擺弄著植物根莖的大手,心裡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柔軟情緒。這個男人,似乎總能展現出她意想不到的一麵。
換好土,澆透水,他將煥然一新的蘭草重新擺回窗台陽光最好的位置。沈玥去洗手池邊洗手,水聲嘩嘩。陸遠航也走過來,站在她身旁,擠了些洗手液,慢條斯理地搓洗著手指上的泥土。
畫室的老式洗手池並不寬敞,兩人並肩站著,手臂不可避免地輕輕碰觸。溫熱與微涼,粗糙與細膩,在氤氳的水汽和清香的洗手液味道中,無聲地交織。
沈玥先洗好,正準備用毛巾擦手,陸遠航卻自然地伸出手,握住了她濕漉漉的手腕。他的手掌溫熱而有力,帶著未衝洗乾淨的、細微的泡沫滑膩感。
“這裡,沒洗乾淨。”他的拇指指腹,輕輕擦過她虎口處一道極細微的、早已乾涸凝固的赭石色顏料痕跡。那動作緩慢而專注,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描摹的意味。
水流聲不知何時已經停了。畫室裡異常安靜,隻剩下兩人有些清晰的呼吸聲。他指腹粗糲的薄繭摩挲著她手部嬌嫩的皮膚,帶來一陣陣細微而清晰的戰栗,那感覺順著血管,一路蔓延到心臟,引起一陣慌亂的悸動。
沈玥抬眸,撞進他深不見底的眼眸裡。那裡不再是平日裡的冷靜自持,而是翻滾著某種深沉的、壓抑的暗流,緊緊攫住她,讓她無法移開視線。
他沒有進一步的動作,隻是這樣握著她的手腕,拇指停留在那點顏料痕跡上,仿佛那是世界上唯一值得關注的事物。他的目光從她的眼睛,緩緩移到她的唇,停留片刻,又移回她的眼睛,像是在進行一場無聲的詢問,又像是在確認著什麼。
空氣仿佛被抽緊,充滿了緊繃的、一觸即發的張力。
沈玥感覺自己的臉頰像著了火,心跳快得幾乎要掙脫胸腔。她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最終,她隻是微微動了一下被他握住的手,指尖無意中碰到了他溫熱的手掌。
這個細微的回應,像按下了某個開關。
陸遠航深邃的眼底,那最後一絲克製終於瓦解。他低下頭,緩緩地、帶著一種鄭重的試探,靠近她。
他的氣息撲麵而來,混合著乾淨的皂角味、淡淡的汗味,以及一絲屬於泥土和蘭草的清冽。沈玥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睫毛因緊張而微微顫抖。
然而,預想中的觸碰並未落在唇上。
一個溫熱而乾燥的、極其輕柔的吻,如同秋日裡一片墜落的羽毛,輕輕印在了她的額心。
短暫,克製,卻帶著不容錯辨的珍視與滾燙的情感。
沈玥猛地睜開眼,對上他近在咫尺的深邃眼眸。那裡麵的暗流已然平複,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如海的溫柔和一絲……如釋重負的坦然。
他鬆開了她的手腕,指腹最後在她手背上輕輕一按,然後直起身,恢複了平日裡那副沉穩的模樣,隻是耳根處那抹不易察覺的紅暈,泄露了他內心的波瀾。
“好了。”他聲音低啞,轉身拿起毛巾,若無其事地擦乾自己的手。
沈玥還愣在原地,額心那一點被親吻過的地方,如同被烙鐵燙過一般,灼熱感久久不散,連同著手腕上殘留的他掌心的溫度,一起刻入了她的感知。
她沒有說話,也拿起毛巾,慢慢擦著手,心跳依舊紊亂,心底卻像有什麼東西破土而出,帶著清新的生機和確定的喜悅。
他沒有急於索取更多,而是選擇了這樣一個充滿珍視意味的、克製的親吻。這完全符合他的性格,也恰恰擊中了沈玥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親密關係的進階,於他們而言,不在於步伐的快慢,而在於每一步的鄭重與契合。這個落在額間的吻,比任何熱烈的擁吻都更讓她心動,它宣告著一種更深層次的情感認同與心靈靠近。
溫水依舊保持著讓人舒適的溫度,但水下的潛流,已然變得清晰而有力,推動著他們,向著彼此靈魂的更深處,緩慢而堅定地靠近。素心蘭在窗台上靜靜舒展,幽香浮動,見證著這無聲卻深刻的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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