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的進度交流會,沈星宇提前了十五分鐘到達信管實驗室。他今天穿著一件深藍色的羊絨衫,襯得他身形越發挺拔,少了幾分正式場合的銳利,多了些儒雅沉靜。
實驗室主任熱情地將他迎進會議室,裡麵已經坐了幾位項目組的老師和學生。沈星宇的目光迅速掃過,並未看到那個他想見的身影,心底悄然掠過一絲微不可察的失落,但麵上依舊保持著得體的微笑,與相熟的研究人員寒暄。
會議即將開始,實驗室門被輕輕推開。映真抱著一台筆記本電腦和一個厚厚的筆記本走了進來。她穿著一件米白色的高領毛衣,搭配簡單的牛仔褲,長發鬆鬆地束在腦後,幾縷碎發垂在頸側,比起前兩次見麵,更添了幾分書卷氣的柔和。
她的到來並未引起太多注意,隻有沈星宇,在她推門而入的瞬間,眼神便精準地捕捉到了她,仿佛他所有的感官都在無聲地等待著這個信號。
映真抬眼,正好對上沈星宇投來的目光。他坐在會議桌的主位一側,身後是巨大的投影屏幕,光影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交錯,那目光沉靜而專注,帶著一種不言而喻的溫和。她微微一怔,隨即禮貌地頷首示意,然後快步走到一個靠邊的位置坐下,迅速打開電腦,準備會議記錄。
會議開始了。主要由實驗室這邊彙報項目前期調研和數據清洗的進展。沈星宇聽得非常認真,不時提出一些問題,都切中要害。他的提問方式並非居高臨下的質詢,而是帶著探討的語氣,讓彙報的學生不至於緊張。
輪到討論到可能涉及的算法倫理風險部分時,實驗室主任看向映真:“映真,這部分你前期跟進過,也幫沈理事分析過相關案例,你來說說看。”
突然被點名,映真下意識地挺直了背脊。她深吸一口氣,抬起眼,目光首先便落到了沈星宇身上。他正看著她,眼神裡是純粹的鼓勵和等待,仿佛在說:“我在這裡,請說。”
那份無形的支持,讓她瞬間安下心來。
她開始陳述,聲音清晰而穩定,將之前郵件裡分析的風險點,結合項目具體數據,條分縷析地闡述出來。她沒有使用過於艱深的術語,而是用所有人都能聽懂的語言,解釋了複雜的算法偏見是如何在看似客觀的數據處理中悄然產生的。
沈星宇凝視著她。工作中的映真,身上仿佛籠罩著一層理性的光暈。她邏輯嚴密,表述精準,偶爾為了解釋一個概念,會在筆記本上快速畫出示意圖,那專注側臉和微微顫動的睫毛,都流露出一種極具吸引力的智力上的美感。
他注意到,她在闡述一個關鍵點時,右手無意識地輕輕轉著左手中指上的一枚素圈戒指,那是她思考時的習慣性小動作。這個發現,像一顆小石子投入他心湖,漾開一圈隱秘的漣漪——他開始注意到她專業之外,那些屬於她個人的、細微的印記。
“……因此,我們認為在模型訓練的第一階段,就必須引入公平性約束,而不是事後修補。”映真結束了自己的發言。
會議室裡安靜了一瞬,隨即響起實驗室主任讚許的聲音:“嗯,分析得很透徹,這些問題確實需要前置考慮。”
沈星宇這時才開口,他的聲音不高,卻足以讓所有人都聽清:“我完全同意映真博士的意見。”他刻意用了“博士”這個稱呼,在此刻的場合,是對她專業身份最鄭重的肯定。“這份風險預警非常及時,也為我們後續的合作研發規避了潛在的巨大風險。感謝映真博士的嚴謹。”
他的話語落在空氣中,帶著沉甸甸的分量。幾位在場的老師也紛紛點頭表示認同。
映真感覺到自己的耳根微微有些發燙。她低下頭,假裝整理筆記,以掩飾內心翻湧的情緒。那不僅僅是自己的觀點被認可的欣慰,更是一種……被他如此鄭重其事地、在公開場合予以支持和肯定的悸動。那種被深刻理解和尊重的感覺,比任何空洞的讚美都更能觸動她。
會議在共識中順利結束。大家開始收拾東西,三三兩兩地離開。沈星宇被實驗室主任拉著又說了幾句話,但他的餘光始終留意著映真的方向。
見她收拾好東西,抱著筆記本似乎準備離開,沈星宇適時地結束了與主任的談話,幾步便走到了她身邊。
“一起走?”他語氣自然,仿佛這是再尋常不過的邀請。
映真抬頭看他,點了點頭:“好。”
兩人並肩走出信管樓。秋日的陽光正好,溫暖而不炙熱,透過稀疏的梧桐枝葉,在腳下灑下斑駁的光點。
“剛才的發言很棒。”沈星宇側頭看她,真誠地說道。
“是你給的那個案例啟發很大。”映真謙遜地回應,但眼角眉梢帶著一絲輕鬆的笑意。
“不,是你具備了將理論洞察轉化為實踐語言的能力,這很難得。”他堅持肯定她,隨即話鋒一轉,帶著些許玩笑的意味,“看來,我那封請教郵件,是投石問路,問對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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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真被他話裡的調侃逗得莞爾:“沈理事過謙了,你明明自己也看到了關鍵。”
“叫我星宇吧,”他再次溫和地糾正,目光落在她臉上,“會議上叫‘博士’是尊重,私下裡,我們應該是朋友了,不是嗎?”
他的話語直接卻不含壓迫,帶著一種令人舒適的坦誠。朋友。這個詞輕輕敲在映真的心弦上。
她沉默了幾秒,像是在認真思考這個定義的轉換,然後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清澈的眼底映著秋日的晴空和一個小小的他。
“好,星宇。”她終於叫出了這個名字,聲音很輕,卻異常清晰。
沈星宇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羽毛輕輕拂過,一種難以名狀的愉悅感擴散開來。
他們走到岔路口,一個通往校門,一個通往映真宿舍的方向。
“接下來有什麼安排?”沈星宇問。
“回宿舍換本書,然後去圖書館。”映真答。
“看來《編碼》的魅力,還是比不上你的專業文獻。”他笑道。
“總要分個先後。”她也笑了。
“那,不耽誤你用功了。”沈星宇停下腳步,“下次……再討論‘河床’問題的時候,希望能再聽到你的高見。”
“隨時歡迎。”映真點點頭,抱著筆記本的手微微收緊,“那……再見。”
“再見。”
他站在原地,看著她轉身,米白色的身影在秋日陽光下顯得格外清麗,一步步走遠,直到消失在林蔭道的儘頭。
沈星宇緩緩呼出一口氣,感覺胸腔裡被一種飽滿而溫熱的情緒充盈著。這次“正當理由”的相見,不僅順利推進了項目,更讓他清晰地感覺到,他們之間那根無形的線,正在被悄然拉近。從“沈理事”到“星宇”,從郵件裡的嚴謹到並肩行走時的輕鬆,進展微妙,卻真實可循。
他抬頭,望著湛藍高遠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極其溫柔的弧度。
項目的進度條在穩步推進,而某種名為“心動”的進度,似乎也在他未曾預設的軌道上,悄然加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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