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電影最終未能看成。
並非誰臨時變卦,而是映真在周五晚上接到沈星宇電話時,實驗室的模擬運算正卡在一個關鍵節點,她實在無法抽身。電話裡,她的聲音帶著熬夜後的微啞和顯而易見的歉意。
“沒關係,科研要緊。”沈星宇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溫和依舊,聽不出絲毫失望,“等你忙完這陣再說。”
他理解她那份對專業的執著,正如他對自己事業的投入一樣。這種理解,本身就像一種無聲的慰藉,輕輕熨帖著映真因焦灼而緊繃的神經。
“好,謝謝。”她頓了頓,補充道,“等忙完,我請你。”
這句話脫口而出,帶著一種她自己都未察覺的、想要彌補的急切,以及一種不願虧欠的、微妙的平衡感。
電話那端的沈星宇似乎低笑了一聲,很輕,卻像小石子投入靜湖,在她心間漾開一圈漣漪。“好,我記下了。”
掛斷電話後,映真重新投入代碼的世界,但心底某個角落,卻仿佛被那通短暫的電話點亮了一盞小小的、溫暖的燈。
接下來的周末,兩人隻在周六傍晚互通了一次郵件。沈星宇將聯盟內部一份不涉密的、關於科技倫理審查流程的參考文件發給了她,附言說或許對她的研究框架有參考價值。映真在深夜回複了感謝,並簡短分享了自己今天終於攻克那個技術難關的消息,字裡行間透著輕鬆與喜悅。
沒有刻意的寒暄,沒有多餘的打擾,交流簡潔得像學術筆記,卻又在字句的縫隙裡,流淌著一種相互關注、彼此理解的暖流。
新的一周開始。周一下午,沈星宇需要去北大附近見一位投資人,會議結束得比預期早。秋日晴朗,天空是洗過般的湛藍。他鬼使神差地讓司機將車停在了北大東門,自己步行走了進去。
他沒有告訴映真。或許是不想打擾她,或許,隻是想碰碰運氣,在這個承載了她大部分時光的園子裡,感受一下她存在的氣息。
他沿著熟悉的林蔭道走著,路過光華樓,路過未名湖,秋風吹拂著湖麵,泛起粼粼金光。最後,他的腳步不知不覺停在了信管樓附近的那家咖啡館外。就是在這裡,他們有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單獨交談。
正當他猶豫著是否要進去買杯咖啡時,目光不經意地掠過櫥窗,定格在了室內一個靠窗的座位上。
是映真。
她獨自一人,麵前攤開著幾本厚厚的書籍和一台筆記本電腦,手邊放著一杯似乎已經涼透的咖啡。她正低頭專注地閱讀,右手無意識地纏繞著垂落的一縷發絲,陽光透過玻璃窗,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小扇子般的陰影,臉頰邊細微的絨毛在光線下清晰可見,顯得安靜而柔韌。
沈星宇的心,在那一刻仿佛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他沒有動,隻是靜靜地站在窗外,隔著透明的玻璃,像一個偶然路過的觀眾,窺見了一幅名為《專注》的畫卷。周遭的人聲、車流聲仿佛都遠去,他的世界裡隻剩下那個在光影中安靜閱讀的身影。
他注意到她微微蹙起的眉頭,似乎在思考某個難題;看到她偶爾端起咖啡杯,發現咖啡已冷時那瞬間細微的懊惱表情;也看到她終於解決某個問題後,唇角輕輕揚起的那抹幾乎看不見的、滿足的弧度。
這些細微的表情變化,像一組組生動的密碼,被他悄然解讀,拚湊出一個更立體、更真實的映真。不僅僅是論壇上那個鋒芒畢露的挑戰者,不僅僅是咖啡館裡那個理性清晰的交談者,更是一個沉浸在知識海洋中,會苦惱、會欣喜的、具體的、鮮活的人。
一種強烈的保護欲和難以言喻的心動,在他胸腔裡無聲地蔓延開來。他想走過去,為她換一杯熱咖啡,想坐在她對麵,分擔她眉間的蹙起,分享她唇角的笑意。
但他最終沒有。
他尊重她此刻的獨立空間,不忍心用自己的出現去打破這份專注的寧靜。他隻是拿出手機,對著櫥窗內那幅美好的畫麵,悄悄地、遠遠地拍下了一張照片。照片有些模糊,焦點落在她被陽光勾勒出的側影和那些散落的書頁上,充滿了朦朧的光感和故事性。
然後,他轉身,悄然離開,如同來時一樣,沒有驚動任何人。
傍晚,映真從書海中抬起頭,揉了揉酸脹的脖頸,準備收拾東西回實驗室。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手機,發現有一條新信息來自沈星宇。
發送時間是一個小時前。
“偶然路過北大,看到咖啡館的陽光很好,想起你大概在努力。注意休息,彆讓咖啡涼透。——星宇”
信息後麵,附帶著那張朦朧的、光影斑駁的照片。
映真愣住了。她點開那張照片,看著照片裡那個連自己都未曾留意過的、沉浸在學術世界中的側影,心臟像是被一隻溫暖的手輕輕握住。
他來過。他看到了她。他沒有打擾。
他隻是用這樣一種安靜的方式,告訴她:我看到了你的努力,我關心著你。
一種前所未有的、被珍視的感覺,細細密密地將她包裹。那感覺不同於學術被認可的成就感,它是一種更私人、更溫軟的情緒,悄然滲透到她理性堡壘的縫隙裡。
她握著手機,指尖在微涼的屏幕上輕輕摩挲,良久,回複了兩個字:
“謝謝。”
想了想,又添上一句:
“咖啡,確實涼了。”
信息發送成功。她將手機貼在微熱的胸口,感覺自己的心跳,在寂靜的咖啡館角落裡,一聲聲,清晰而有力地,呼應著遠方那份不動聲色的溫柔。
光影交錯間,有些心照不宣的情愫,正在無聲地滋長,如同秋日裡緩慢沉澱的日光,溫暖而綿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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