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航那次“順路”的接送之後,沈玥的生活似乎又恢複了往常的節奏。她沒有主動聯係他,他也沒有再突然出現。但這一次,沈玥的心境與之前那種懸而未決的等待截然不同。一種奇異的安定感包裹著她,仿佛知道有一條無形的線牽連著彼此,沉默,卻堅韌。
她依舊在畫室裡創作,教學,生活。隻是,她會開始留意手機的電量,生怕錯過任何一條信息;會在傍晚走出園區時,目光不經意地掃過那棵梧桐樹下,心底存著一絲微弱的、或許能再次看到那輛吉普車的期待。
陸遠航並非沒有想起她。
相反,那個在暮色中帶著倦意走向他車子的身影,那雙在他說“到了”之後回望過來的、清澈的眼睛,時常在他腦海中浮現。隻是,他肩上的責任和紀律,讓他無法將個人情感置於首位。
一場突如其來的緊急拉動演練,打破了部隊原有的日程。他們需要奔赴外地,進行為期一周的高強度野外綜合演練。通訊會受到嚴格管製,與外界聯係將變得困難。
出發前夜,所有準備工作就緒後,陸遠航獨自在辦公室裡,對著窗外沉沉的夜色。他手裡握著手機,屏幕停留在與沈玥的短信界麵,最後一條信息,還是她發來的那個定位。
他應該告訴她一聲嗎?以什麼身份?用什麼理由?
嚴格來說,他們甚至算不上正式的朋友。他沒有向她報備行蹤的義務。
然而,一想到她或許會在某個傍晚習慣性地看向那個站台,卻一次次失望;或許會發來一條尋常的信息,卻石沉大海……一種陌生的、類似於“不忍”的情緒,在他心間彌漫開來。
他厭惡一切不確定性和可能帶來的無謂擔憂。在他的世界裡,清晰的指令和明確的告知是最高效率的方式。
最終,理性壓過了那絲莫名的情緒。他刪除了編輯好的、簡單說明情況請勿掛念的短信內容。將手機設置為規定模式,放入了個人物品櫃。
有些界限,他依然恪守著。
一周的時間,對於沉浸在創作中的沈玥來說,過得很快。但對於心底存了那份掛念的她而言,又似乎有些緩慢。
她並沒有每天都期待他的信息,她有自己的生活要過。但當她完成一幅滿意的作品,當她看到有趣的雲朵形狀,當她深夜離開畫室感受到涼意的晚風時,那種想要與他分享的念頭,會自然而然地冒出來,然後又被她輕輕按捺下去。
他沒有聯係她,她理解。他的世界有他的規則和忙碌。她告訴自己,保持平常心就好。
直到第五天,她在整理舊物時,無意間翻出了一本多年前去藏區寫生的畫冊。裡麵有一幅畫,是高原之上,風雨欲來前,一位孤獨的牧人趕著犛牛群的場景。畫麵壓抑沉重,充滿了與自然抗爭的力量感。
不知為何,這幅舊作讓她心頭莫名一緊。一種難以言喻的、低沉的情緒,像窗外漸漸聚攏的烏雲,悄無聲息地籠罩了她。
她走到窗邊,看著陰沉下來的天空,夏日的雷雨似乎即將來臨。這種天氣,他在哪裡?是否安全?
這種擔憂來得毫無緣由,卻異常清晰。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他那個世界可能存在的危險與艱辛,感受到一種超越了好奇與好感的、更深切的牽絆。
她拿起手機,猶豫再三,最終還是發出了一條極其簡短的信息:
「天氣不好,注意安全。」
沒有稱呼,沒有落款,像一句對普通朋友的尋常叮囑。她不知道他能否收到,也不知道他何時能看到。她隻是遵循了此刻內心的本能。
信息發出後,如同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回音。
沈玥握著手機,看著窗外豆大的雨點開始砸落在玻璃上,劈啪作響。那種莫名的憂慮感,並未因信息的發出而消散,反而隨著漸密的雨勢,沉甸甸地壓在心口。
她第一次意識到,原來無聲的掛念,竟有如此分量。
遙遠的野外訓練場,大雨滂沱。
演練正在複雜氣象條件下按計劃進行。陸遠航和隊員們全身濕透,在泥濘中穿行,執行著戰術指令。寒冷和疲勞考驗著每個人的意誌。
在一個短暫的隱蔽休整間隙,陸遠航靠在一塊冰冷的岩石後,檢查著裝備。雨水順著他的帽簷往下淌。他從貼身的口袋裡演練規定,個人物品櫃鑰匙等極小物件可隨身攜帶)摸出那個設置了特殊模式的手機,習慣性地看了一眼屏幕——沒有任何信號,也沒有任何信息提示。
他並不知道,在城市的另一頭,有一個人,正對著窗外的暴雨,為他懸著一顆心。
他收起手機,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和泥濘,眼神重新變得銳利而專注。
“繼續前進!”他壓低聲音,對身後的隊員們發出指令。
身影再次沒入雨幕與山林之中,堅定,無悔。
這一周,城市裡的沈玥,在創作中多了一份沉靜;野外中的陸遠航,在任務裡一如既往的果決。他們之間,橫亙著空間的距離和通訊的阻隔。
但那條無形的線,卻因這未說出口的掛念和那句未能送達的叮囑,在風雨的洗禮中,仿佛被淬煉得更加柔韌。
慢熱的感情,在分離與擔憂的催化下,正悄然向著更深的層次沉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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