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車廂頂燈投下昏黃的光暈。溫暖躺在狹窄的臥鋪上,鐵軌有節奏的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她翻了個身,透過窗簾縫隙看見窗外偶爾閃過的零星燈火,像散落的星辰。
下鋪傳來紙張翻動的輕響。溫暖悄悄探頭,看見秦厲就著微弱的燈光在看一本小冊子——《海市軍區家屬區管理條例》,書頁邊緣密密麻麻記著筆記。他似乎察覺到視線,抬頭正對上溫暖的目光。
睡不著?他合上冊子,聲音壓得很低。
溫暖點點頭,輕手輕腳地爬下鋪。車廂連接處的冷風從門縫鑽進來,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秦厲立刻拿起軍大衣披在她肩上:去接點熱水?
連接處空無一人,月光透過車窗灑進來,在地麵投下斑駁的光影。秦厲接水時,溫暖看見他手腕上的表——淩晨兩點十七分。表盤有些磨損,卻在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像是被摩挲過無數次。
我爸的。注意到她的目光,秦厲簡短解釋,戰爭時期的戰利品。
溫水入喉,帶著一絲清甜。溫暖這才發現水裡泡著兩片檸檬乾——這在七十年代絕對是稀罕物。
炊事班老班長給的。秦厲像是猜到她的疑惑,說...治暈車。
溫暖捧著搪瓷缸,熱氣氤氳中看見他耳根微紅。這個平時冷靜自持的軍人,此刻卻因為這樣的小心思而局促。
謝謝。她輕聲說,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缸身上為人民服務的紅字。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卻並不尷尬。遠處傳來列車員查夜的腳步聲,秦厲突然開口:回去睡吧。頓了頓,又補充,明天路過湖泊,風景很好。
溫暖微微一怔。這是旅途開始以來,他第一次提到這樣的字眼。
回到鋪位時,秦厲從行李裡取出一個小紙包:清涼油,難受時抹在太陽穴。
薄荷的清香在狹小的空間裡彌漫開來。溫暖看著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小心地擰緊鐵盒,突然想起白天他擋在自己身前時,那寬闊後背傳來的溫度。
——這個人...
——好溫柔
窗外,月光如水般流淌。火車穿過漆黑的夜色,載著兩顆逐漸靠近的心,駛向黎明的海岸線。
火車抵達海市時正值清晨,站台上飄著薄霧。秦厲提著所有行李,帶著溫暖穿過晨霧中的人群,走向一輛墨綠色的軍用吉普。
秦連長!年輕的小戰士敬了個標準的軍禮,眼睛卻忍不住往溫暖身上瞟,首長讓我直接送你們去家屬區。
車子駛離市區,道路兩旁的梧桐樹漸漸稀疏。約莫半小時後,一片灰牆紅瓦的建築群出現在視野中——海市軍區家屬院。
新蓋的兩棟筒子樓在那邊,小戰士指著遠處兩棟五層樓房,都住滿了,排隊都排到明年去了...
吉普車最終停在一排平房前。秦厲的喉結動了動,聲音比平時低沉:咱們分到的是這個。
溫暖跳下車,眼前是一個帶著矮牆的小院。推開刷著綠漆的木門,三間正房外加一間小廚房圍成個字形。院子不大,但角落裡有棵正開著花的石榴樹,地上還留著前任主人種的幾壟青菜。
這...溫暖的眼睛亮了起來,是我們的?
秦厲緊繃的肩膀微微放鬆:嗯。廁所是公用的,在巷子那頭。他頓了頓,聲音更低,比不上筒子樓方便...
溫暖已經快步走進院子,手指撫過窗台上曬著的乾辣椒串。陽光透過石榴樹的枝葉,在她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我喜歡這裡。她轉身時嘴角上揚,比樓房好多了。
秦厲明顯怔住了。他見過太多為分不到筒子樓而哭鬨的軍屬,甚至做好了被埋怨的準備。可眼前這個小姑娘,卻為著一個簡陋的平房小院笑得眉眼彎彎。
小戰士幫著把行李搬進屋,壓低聲音對秦厲說:嫂子真好養活...
正屋裡,白灰牆刷得乾乾淨淨,地上鋪著青磚。雖然家具隻有一張木床、一個衣櫃和一張書桌,但窗明幾淨,連玻璃都擦得透亮。
這是...溫暖摸著床架上未乾的紅漆。
戰友幫忙收拾的。秦厲站在門口,陽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漆是炊事班老張給的,說是...喜慶。
溫暖突然想起火車上那杯蜂蜜水,還有他手腕上那塊老舊的手表。這個看似冷硬的男人,對她真的好溫柔。
這裡很好。她輕聲說,指尖劃過窗框上未乾的漆痕,真的。
窗外,石榴花被風吹落幾瓣,正巧飄在秦厲的肩章上。他站在那裡,看著溫暖在陽光下發亮的側臉,突然覺得——或許,這就是家的模樣。
吉普車的引擎聲漸漸遠去,院子裡隻剩下風吹石榴樹的沙沙聲。秦厲把軍裝外套掛在門後的釘子上,袖子挽到手肘:先收拾東西。
溫暖點點頭,蹲下來解開包袱。兩人的衣物很快在木板床上堆成小山——秦厲的東西少得可憐,除了幾套軍裝便服,就隻有兩件洗得發白的襯衣和一雙備用膠鞋。
抽屜給你用。秦厲拉開五鬥櫃最上麵兩個抽屜,裡麵墊著嶄新的報紙,我的放下麵就行。
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來,溫暖看見抽屜角落還細心地撒了幾粒樟腦丸。她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疊好放進去,棉布的清香混著樟腦的氣味,莫名讓人安心。
廚房裡缺的東西最多。秦厲蹲在地上組裝煤爐,結實的後背弓出一道緊繃的弧線。溫暖清點著僅有的幾樣廚具——一個生鏽的鐵鍋、兩個豁口的搪瓷碗,連筷子都隻有三根。
我去打水。溫暖拎起水桶。
我來。秦厲立刻起身,手掌覆在她手背上,井台青苔滑。
他接過水桶時,溫暖注意到他右手虎口處有道新鮮的傷口,大概是剛才組裝煤爐時劃的。血珠已經凝固了,在麥色皮膚上顯得格外刺目。
等秦厲打水回來,溫暖已經翻出了隨身帶的小藥包。她拉住他的手腕:彆動,傷口要消毒。
秦厲明顯怔了一下,卻也沒抽回手。溫暖用棉簽沾了碘酒,輕輕擦拭那道傷口。他的手掌寬厚粗糙,指節處布滿老繭,此刻卻乖乖地攤開在她掌心。
小傷。秦厲低聲道,卻任由她消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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