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一直下到清晨。
溫暖醒來時,窗外仍是一片朦朧的雨幕,細密的雨絲打在屋簷上,發出沙沙的輕響。她披衣起身,推開窗縫看了眼院中積水的石階,暗自慶幸昨日已將所需之物都采買齊全——至少不必在夜無塵麵前冒雨出門,徒增不便。
灶房裡,溫暖熬了一鍋熱粥,又切了些昨日買的醃菜。飯菜的香氣很快彌漫開來,她剛盛好粥,就見夜無塵慢悠悠地踱了進來。
他今日難得穿了那件淺青色的長衫——正是昨日溫暖在城裡給他買的。布料不算上乘,卻襯得他整個人清俊挺拔,連眉宇間那股陰鷙之氣都淡了幾分。
“雨不小。”夜無塵接過粥碗,目光掃過窗外,“今日不出門?”
“嗯。”溫暖低頭喝粥,“繡些東西。”
夜無塵挑眉,似乎對她會女紅這件事有些意外,但也沒多問。
飯後,溫暖取出針線筐,坐在窗邊的矮凳上開始繡手帕。
雨聲潺潺,屋內格外安靜。夜無塵不知從哪兒翻出一本醫書,靠在椅背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翻看。偶爾抬頭,便能看到溫暖專注的側臉——她垂眸穿針引線的樣子,竟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嫻靜美好。
針尖在布料上來回穿梭,漸漸勾勒出一枝素雅的蘭草。溫暖繡得入神,直到脖頸微酸才停下動作。她揉了揉後頸,抬頭時,卻發現夜無塵不知何時已經睡著了。
醫書攤開在他膝上,修長的手指還虛握著書頁。晨光透過雨幕,柔和地描摹著他的輪廓——高挺的鼻梁,微抿的薄唇,連平日裡總是蹙著的眉頭都舒展開來。
竟顯出幾分難得的乖巧。
溫暖輕輕放下繡繃,起身取了條薄毯,小心翼翼地蓋在他身上。
正要退開時,手腕突然被握住。
“偷看我?”夜無塵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眸中哪有半分睡意。
溫暖掙了掙,沒掙脫:“毯子要掉地上了。”
夜無塵低笑,指尖在她腕間摩挲:“繡的什麼?”
“帕子。”
“給我看看。”
溫暖抿唇,還是將繡繃遞了過去。夜無塵接過來,指尖撫過那枝栩栩如生的蘭草,忽然道:“不像你的風格。”
“嗯?”
溫暖一怔:什麼?
夜無塵卻沒有解釋,隻是將繡繃翻轉,指著空白處:給我也繡一個。
他的語氣太過理所當然,仿佛隻是在討要一杯茶般隨意。溫暖看了他一眼,默默收回繡繃,起身將針線筐放回櫃中。
該做飯了。她頭也不回地走向灶台。
夜無塵也不惱,倚在椅背上看著她忙碌的背影,唇角微勾:繡個狼如何?
溫暖往鍋裡添水的動作一頓。
或者鷹?夜無塵繼續道,猛獸才襯你。
繡花針紮人也很疼。溫暖淡淡回道,手下菜刀剁在案板上的聲響格外清脆。
夜無塵低笑出聲,重新翻開醫書。雨聲中,書頁翻動的沙響與切菜的節奏莫名和諧。
——一個假裝看書,一個假裝做飯。
——誰都沒提那個未完成的繡樣。
灶火漸旺,水汽模糊了窗上的雨痕。夜無塵透過氤氳的霧氣,看著溫暖被熱氣熏得微紅的臉頰,忽然覺得這樣的雨天也不錯。
至少,比魔教總壇那些刀光劍影的日子......
有趣多了。
連綿三日的陰雨終於停歇。清晨,溫暖推開窗,濕潤的山風裹挾著泥土與草木的清香撲麵而來。遠處山巒在晨霧中若隱若現,陽光透過雲層,在積水的石板上灑下細碎的金光。
——正是采蘑菇的好時節。
溫暖係好襻膊,將竹簍和藥鋤收拾妥當。轉身時,夜無塵已經倚在門邊等她,一身利落的短打裝扮,腰間彆著她平日用的那把柴刀。
走吧。他順手接過她手中的竹簍,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