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冰冷囚籠
那場關於“實驗對象”的激烈衝突,如同在傅宅華麗的外殼上敲開了一道深深的裂痕。雖然肉眼看不見,但生活在其中的兩個人,都無比清晰地感知著那道裂痕的存在,以及從中滲出的、足以凍結空氣的寒意。
衝突過後的第二天,林晚便徹底將自己封閉了起來。
她不再與傅璟深共進早餐,甚至刻意錯開所有可能與他碰麵的時間。當梅姨準時敲響她的房門,告知“先生已在餐廳等候”時,她隻會隔著門板,用平靜到沒有一絲波瀾的聲音回答:“我不餓,謝謝。”
她的活動範圍,嚴格限定在臥室和那間位於一隅的畫室之間。兩點一線,如同被設定好程序的囚徒。
畫室,這個曾短暫給予她喘息和寧靜的空間,如今也仿佛失去了溫度。她依舊會坐在工作台前,戴上眼鏡,拿起工具,但那份全神貫注的沉浸感消失了。她能感覺到,那些隱藏在角落裡的、無形的視線,如同冰冷的蛛絲,纏繞在她的每一次呼吸,每一個細微的表情上。
她知道他在看。
而她,拒絕再提供任何“有效數據”。
承
傅璟深的生活節奏,從表麵上看,並未受到任何影響。
他依舊七點整出現在餐廳,穿著熨帖的西裝,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隻是,長長的餐桌另一端,那個原本屬於林晚的位置,空了。
他獨自用完早餐,翻閱財經報紙,動作與往常彆無二致,仿佛那個空位本就理所當然。
然而,隻有他自己知道,某種“異常”正在發生。
他放在手邊的平板電腦上,實時顯示著來自畫室監控的數據流——心率、體表溫度、微表情捕捉分析……所有的數據曲線都比之前更加“平穩”,甚至平穩得有些刻意。她像是在周身築起了一道無形的屏障,將所有可能暴露情緒的反應,都死死地壓製在了一個恒定的閾值之下。
這種異常的“穩定”,本身就是一個強烈的信號。
邏輯告訴他,這是“subjecta01”在表達抗拒,是一種非合作態度。他應該采取乾預措施,比如,切斷對她畫室的物資供應,或者,以契約條款為依據,強製要求她履行“共同用餐”的義務。
但他沒有。
他隻是沉默地看了一會兒那過於平滑的數據曲線,然後關掉了頁麵,起身,離開餐廳,前往公司。
仿佛一切如常。
轉
夜幕降臨,傅宅被一種死寂般的安靜籠罩。
林晚坐在畫室裡,沒有開主燈,隻有工作台上一盞孤零零的台燈散發著昏黃的光暈。她麵前攤開著一幅需要接筆的宋代山水,墨已經研好,筆也潤濕,但她遲遲沒有落下第一筆。
她在發呆。
目光沒有焦點地落在宣紙的纖維紋理上,腦海裡卻不受控製地回放著傅璟深那雙冰冷的、毫無愧疚的眼睛,以及那句“這很公平”。
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傳來一陣陣悶痛。不是憤怒,而是一種更深沉的、混雜著失望和某種連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委屈。
她以為,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即便隻是契約,至少也存在一絲類似於“戰友”的默契。卻沒想到,自始至終,她都隻是他實驗室裡一個編號為a01的樣本。
一滴冰涼的液體猝不及防地滴落在手背上。
她愕然低頭,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流了淚。
她慌忙用手背擦去那點濕意,動作急促,帶著一種被自己背叛的惱怒。她不能哭,尤其不能在這裡哭。她的脆弱,隻會成為他數據庫裡又一個冷冰冰的分析條目。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集中精神,拿起筆,蘸飽了墨。
筆尖懸在紙上,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