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傅璟深開口,聲音裡帶上了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冷硬,“我會處理。”
不是“已經處理”,而是“我會處理”。這簡短的話語背後,潛藏著怎樣的腥風血雨,林晚幾乎可以想象。她了解他,知道他所謂的“處理”,絕不會是簡單的法律途徑。
她抬起頭,看向他。他站在燈光與晨曦交界的光影裡,側臉線條冷硬如冰雕,但眼底深處,卻翻湧著某種她看不懂的、濃稠的暗色。
“傅璟深。”她輕聲喚他。
他目光微動,看向她。
“你……”她斟酌著詞語,想問“你昨晚為什麼那麼生氣”,想問“你為什麼要親自來”,更想問“你現在……是在擔心我嗎?”。但這些問題在唇邊盤旋良久,最終化作了一句,“你沒受傷吧?”
傅璟深明顯愣了一下。他似乎沒料到,在經曆了這一切之後,她醒來第一句關心如果這算關心的話)的話,是給他。
一種極其陌生的、酸澀而又溫熱的情緒,毫無預兆地撞擊了一下他左胸口的某個位置。很輕,卻無法忽視。
“……沒有。”他回答,聲音比剛才更啞了幾分。
他朝病床走近了兩步,在距離她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住。這個距離,已經突破了他們平時習慣的安全社交距離。林晚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傳來的、不容忽視的熱度和壓迫感。
他垂眸,視線落在她額角貼著的紗布上,那裡隱隱有血跡滲出。
“疼嗎?”他問。這個問題,比他之前所有的話,都更接近他內心深處那個困惑的源頭。他想知道,她當時有多害怕,有多疼。這種想要感知對方情緒的衝動,對他而言,是前所未有的。
林晚握著水杯的手指收緊了一瞬。
疼嗎?當然是疼的。身體的疼痛,遠不及內心對被遺忘過往再次找上門來的恐懼。但此刻,在他專注的、幾乎稱得上“溫柔”的注視下,那些尖銳的疼痛仿佛被奇異地撫平了一些。
她搖了搖頭,又輕輕點頭:“有一點。”
誠實的回答。
傅璟深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看著那刺眼的紗布,一種強烈的、想要讓造成這一切的人付出百倍代價的欲望,再次洶湧而來。這欲望如此強烈,如此……非理性。
就在這時,病房門外傳來極輕微的腳步聲,似乎是護士開始巡房。
這腳步聲打破了室內那層薄薄的、將兩人與外界隔絕開來的屏障。
傅璟深眼底翻湧的情緒迅速褪去,重新被冷靜覆蓋。他後退了半步,恢複了那個高高在上、矜貴疏離的傅氏總裁應有的姿態。
“天快亮了,”他說,“再休息一會兒。我讓顧言澈送早餐過來。”
合)
他沒有再試圖去握她的手,也沒有再說任何超出界限的話。但林晚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從他不顧一切親自前來營救,到他失控的懷抱,再到這無聲的守護和笨拙的關心……這一切,早已遠遠超出了一紙“契約”所能涵蓋的範疇。
那份冷冰冰的合約,在這一夜的驚心動魄與此刻晨曦微露的靜謐中,仿佛變成了一張蒼白無力的廢紙。
林晚低下頭,看著杯中晃動的水麵,映出自己蒼白而複雜的眼神。
傅璟深重新坐回了那張椅子,但沒有再趴下休息。他隻是沉默地坐著,背脊挺直,像一座沉默的山脈,將她護在他的領地之內。
病房內再次安靜下來。
然而,這片無聲的領域,不再是最初的試探與疏離,也不再是契約框架下的冰冷表演。它被一種微妙而粘稠的氛圍填充著——是劫後餘生的依賴,是心照不宣的靠近,是兩顆孤獨星球在曆經碰撞後,引力場悄然發生改變的序曲。
他們之間的關係,在這一夜之後,駛入了一片沒有航海圖標注的、全新的領域。
林晚將水杯放在床頭櫃上,身體滑落,重新躺好。她閉上眼,似乎準備遵從醫囑再休息片刻。
傅璟深的目光始終落在她身上,看著她纖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陰影,看著她微微抿起的、失了血色的唇瓣。
就在他以為她已經睡著時,卻聽見她用一種極輕的、仿佛夢囈般的聲音,模糊地問了一句:
“傅璟深……你最開始找我,真的隻是因為……那份合約嗎?”
問題輕飄飄地落下,卻像一道無聲的驚雷,在傅璟深的心湖深處轟然炸響。
他身體驟然僵硬,瞳孔在黑暗中微微收縮。
那個被他刻意忽略、深埋在理性最深處的,關於“穹頂計劃”的初始目的,像幽靈般再次浮出水麵。
他該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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