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夜色如墨,萬籟俱寂。
傅宅主臥的定製大床上,傅璟深再一次在淩晨兩點四十七分準時睜開雙眼。睡眠於他而言,從來不是休息,而更像是一項需要精密完成的任務,且這項任務的成功率向來低得可憐。尤其是最近。
黑暗中,他精準地坐起身,沒有開燈,徑直走向落地窗。冰冷的月光勾勒出他挺拔卻孤寂的輪廓。窗外庭院裡的景觀燈帶散發著幽微的光芒,卻無法驅散他心底那片常年不化的凍土。綁架事件的畫麵碎片式地在他腦海中回放——林晚蒼白的臉,手腕上刺目的淤青,以及她強作鎮定卻依舊泄露出一絲驚惶的眼神。
一種陌生的、被稱為“煩躁”的情緒,像藤蔓一樣纏繞住他精密運轉的邏輯核心。他試圖分析這種情緒的源頭,結論指向一個明確的目標:林晚。因為她的不安,導致了他的異常。這個結論簡單,直接,卻無法提供任何解決方案。
他需要秩序,需要冷靜。或許,一杯冰水可以暫時壓製這不合邏輯的“過熱”狀態。
與此同時,在客房柔軟得幾乎要將人吞噬的大床上,林晚正深陷於夢魘的泥沼。
夢裡,冰冷的繩索死死勒進她的腰腹,窒息的恐懼感攫住了她的喉嚨。綁匪猥瑣的笑臉與童年記憶中那些模糊而猙獰的麵孔交織重疊,最終,畫麵定格在一雙深邃如寒潭的眼睛上——是傅璟深。他在夢中向她伸出手,她卻怎麼也夠不到。
“啊!”
林晚猛地驚醒,彈坐起來,額際沁出細密的冷汗,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黑暗中,她緊緊攥住胸前的衣料,大口喘息,試圖分辨自己身在何處。是安全的,是在傅宅,是在……他提供的庇護之下。
然而,劫後餘生的安全感褪去後,是更深沉的孤寂。空曠的房間放大了一切細微的聲響,也放大了她內心的波瀾。白日的堅強麵具在夜深人靜時徹底碎裂,露出裡麵那個依舊會害怕、會脆弱的靈魂。她需要一點溫暖,一點能讓她重新連接現實世界的東西。比如,一杯熱牛奶。
承)
林晚赤著腳,像一尾悄無聲息的魚,滑入昏暗的走廊。她不想驚動任何人,尤其是在隔壁房間的那個男人麵前,顯露自己如此不堪一擊的一麵。
當她快要走到廚房門口時,卻驀地停住了腳步。
廚房裡亮著燈。
不是主燈,而是料理台上方那盞柔和的暖黃燈帶。一個頎長的身影背對著門口,站在打開的巨型雙門冰箱前,正從裡麵取出一瓶冰水。
是傅璟深。
他穿著深灰色的絲質睡袍,腰帶隨意係著,露出線條分明的鎖骨和小片結實的胸膛。微亂的發絲削弱了他平日的冷硬,在暖光下暈開一小圈柔和的光影。他似乎正要擰開瓶蓋。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他。是應該悄悄退回去,還是……
就在她猶豫的瞬間,傅璟深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般,動作頓住了。他沒有立刻回頭,隻是保持著拿水的姿勢,清冷的嗓音在寂靜的空間裡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需要什麼?”
他聽到了她的腳步聲。或者說,他感知到了她的存在。
林晚抿了抿唇,既然被發現了,便不再躲藏。她走進廚房,目光掠過他手中的冰水,輕聲回答:“我想熱杯牛奶。”頓了頓,她補充道,“抱歉,吵到你了。”
傅璟深終於轉過身,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穿著簡單的棉質睡裙,長發有些淩亂地披在肩頭,臉上還帶著剛從噩夢中掙脫的些許蒼白與恍惚。在他極具穿透力的注視下,林晚有些不自在地攏了攏手臂。
“沒有。”他言簡意賅地否定,同時將手中的冰水瓶放在料理台上,發出輕微的“叩”聲。“我剛好也醒了。”
他看著她走向嵌入式微波爐,熟練地取出玻璃杯倒入牛奶。整個過程中,兩人都沒有再說話,隻有微波爐運轉時低沉的嗡鳴聲在空間裡回蕩。一種微妙而尷尬的氣氛在彌漫,仿佛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打破了之前純粹的契約關係,卻又找不到合適的新定位。
微波爐“叮”一聲響起。
林晚伸手去拿裡麵的熱牛奶杯,卻被杯壁傳來的高溫燙得下意識縮回了手,指尖瞬間泛紅。
幾乎是在同時,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從她身側伸了過來,精準地覆上了她的手背,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穩住了她差點打翻的杯子,也隔絕了大部分燙人的溫度。
林晚渾身一僵。
他的手掌很大,很暖,甚至有些灼人。乾燥的掌心緊貼著她手背的皮膚,一種強烈的、屬於男性的侵略性氣息瞬間將她包裹。她能感覺到他掌心的紋路,和他平穩有力的脈搏。
傅璟深似乎也愣了一下。他的本意隻是防止牛奶被打翻,這符合他避免麻煩和混亂的行為準則。但肌膚相觸的瞬間,一種奇異的電流感順著接觸點竄升,讓他習慣於精密計算的大腦出現了短暫的停滯。她的手很涼,與他掌心的溫度形成鮮明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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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下眼眸,看著她近在咫尺的側臉,睫毛因為緊張而微微顫動,像受驚的蝶翼。他沒有立刻鬆開。
“很燙。”他陳述事實,聲音比剛才更低沉了幾分。
“……謝謝。”林晚的聲音有些不穩,試圖將手抽出來。
傅璟深卻就著這個姿勢,用另一隻手拿過料理台上的隔熱手套,戴好,然後才鬆開了她,穩穩地將牛奶杯端了出來,放在她麵前的台麵上。
“用這個。”他言簡意賅。
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