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集團總部,頂層董事長辦公室。
厚重的紫檀木大門緊閉,隔絕了門外如同地獄入口般的喧囂——記者歇斯底裡的提問、國家監委工作人員刻板的交涉聲、安保人員徒勞的阻攔聲,以及樓下隱約傳來的騷亂呼喊,如同混亂的交響樂,演奏著王座崩塌的終章。
門內,是死一般的寂靜。
沈崇山癱坐在巨大的、象征權力的老板椅裡,背對著門口,麵朝那麵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昔日繁華的cbd景致在陰沉的天空下顯得灰敗扭曲,如同他此刻坍塌的內心。昂貴的西裝淩亂不堪,領帶被扯開,花白的頭發散亂地貼在汗濕的額角。那張曾經威嚴、精明、掌控一切的麵孔,此刻隻剩下死灰般的絕望和……一種深不見底的空洞。
他輸了。輸得一敗塗地。
輸給了蘇禾那個神秘而致命的複仇者。
輸給了……自己一手培養、如今卻磨刀霍霍的兒子。
茶幾上,那支陪伴了他半輩子的金筆,靜靜地躺在散亂的文件上。筆尖閃爍著一點冰冷的寒芒。
門鎖傳來極其輕微的“哢噠”聲。沒有敲門,沒有通報。
沈崇山布滿血絲的眼珠極其緩慢地轉動了一下,渾濁的目光投向門口。
沈聿深走了進來。
高大的身影如同裹挾著西伯利亞寒流,瞬間讓本就冰冷的辦公室溫度驟降。昂貴的黑色西裝筆挺如刀裁,纖塵不染,與沈崇山的狼狽形成了殘酷的對比。他的步伐沉穩而冰冷,皮鞋踩在厚實的地毯上,發出沉悶而壓迫的聲響。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如同兩口凍結的寒潭,沒有絲毫溫度地掃過辦公室的狼藉,最終,精準地、不帶一絲情感地,落在了沈崇山那張死灰般的臉上。
沒有憤怒的咆哮,沒有仇恨的控訴,甚至沒有一絲勝利者的倨傲。隻有一種極致的、令人骨髓發冷的平靜。
溫伯如同最忠誠的影子,無聲地跟在沈聿深身後半步,刻板的麵容如同麵具,微微垂著眼簾。
父子相對。空氣凝固得如同鉛塊。
“你……來了。”沈崇山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帶著腐朽的氣息。他看著沈聿深,看著那雙酷似自己年輕時的眼睛,裡麵卻再也沒有了敬畏和孺慕,隻有冰冷的審判。“來看我……怎麼死?”
沈聿深在距離辦公桌幾步遠的地方站定。他沒有回答父親的問題,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掃過沈崇山顫抖的手,掃過那支金筆,最後落回父親那雙充滿絕望和……一絲微弱乞求的眼睛。
“為什麼?”沈聿深終於開口,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卻像重錘砸在沈崇山的心上,“蘇晚。為什麼?”
這三個字,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沈崇山潰爛的傷口上!他的身體猛地一顫,眼中瞬間爆發出回光返照般的怨毒和瘋狂!
“為什麼?!哈哈哈……”他發出一陣歇斯底裡的、如同夜梟啼哭般的慘笑,“為了沈家!為了你!為了這個該死的、不能倒的帝國!宋薇薇那個蠢貨!她鎖了門,卻忘了汽油!火勢根本不夠!燒不死那個擋路的賤人!她要是逃出來……指認薇薇……宋家會反撲!沈家會陷入醜聞!股價會暴跌!我們好不容易拿下的西區項目會泡湯!整個沈氏都可能……”
他的咆哮戛然而止,如同被扼住了喉嚨。因為他看到,沈聿深那雙冰冷的眼眸裡,沒有一絲一毫的動容,隻有更深的、如同看穿一切肮臟把戲的譏誚和……徹底的失望。
為了沈家?為了我?
多麼冠冕堂皇的借口!
這赤裸裸的、為了商業利益而罔顧人命的罪惡自白,徹底粉碎了沈聿深心中最後一絲殘留的、對父親這個身份的可悲幻想。所有的痛苦、掙紮、被背叛的憤怒,在這一刻,都被這極致的冰冷所取代。
“所以,”沈聿深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種宣判的終結感,“你拎著汽油桶,親手澆了下去。確保她……死得透透的。”
沈崇山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如同風中殘燭。他所有的辯解、所有的偽裝、所有的“苦衷”,在兒子那雙洞悉一切、冰冷如鐵的目光下,都顯得如此蒼白可笑,如此……不堪入目。一股巨大的、無法言喻的羞恥和徹底的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
他輸了。輸得徹徹底底。在兒子麵前,他連最後一絲作為父親的尊嚴,都蕩然無存。
“嗬……嗬……”沈崇山喉嚨裡發出破風箱般的聲音,眼神徹底渙散。他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抬起顫抖的手,伸向茶幾上那支冰冷的金筆。動作遲緩得如同慢鏡頭。
沈聿深冷漠地看著。沒有阻止,沒有勸解,甚至沒有一絲情緒的波動。如同在看一幕與己無關的、早已預知結局的戲劇。
溫伯站在沈聿深身後,微微垂著頭,刻板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眼前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沈崇山的手指終於觸碰到了那冰冷的金屬筆身。他用儘最後一絲力氣,緊緊攥住。筆尖在燈光下反射出一點決絕的寒芒。他渾濁的目光,越過沈聿深冰冷的身影,仿佛穿透了牆壁,看到了某個遙遠的地方,帶著無儘的悔恨、不甘和……一種詭異的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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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喉嚨裡卻隻發出模糊的氣音。最終,他用儘全身力氣,隻吐出三個破碎而模糊的字:
“不……止……我……”
話音未落——
他猛地將那支金筆尖銳的筆尖,狠狠地、決絕地刺入了自己左側的太陽穴!
“噗嗤!”
一聲輕微卻令人頭皮發麻的、血肉被穿透的悶響!
鮮血,如同妖異的紅梅,瞬間在他灰敗的太陽穴上洇開!他布滿血絲的眼睛猛地瞪大,瞳孔瞬間擴散,身體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軟軟地癱倒在寬大的老板椅裡。手中的金筆,“當啷”一聲掉落在昂貴的地毯上,筆尖染著刺目的猩紅。
沈崇山,這位曾經叱吒風雲、如今身敗名裂的沈氏掌舵人,以一種最慘烈、最決絕的方式,結束了自己充滿罪惡與爭議的一生。在他的兒子,這位被他親手推向複仇深淵的新王麵前。
辦公室內,死一般的寂靜。隻有窗外隱約傳來的喧囂,如同遙遠的背景噪音。
沈聿深依舊站在原地,如同冰冷的雕塑。他看著父親癱軟在椅子裡、鮮血染紅太陽穴的屍體,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裡,沒有悲傷,沒有驚愕,甚至沒有一絲波瀾。隻有一種……塵埃落定般的、極致的冰冷。
複仇完成了。
以最直接、最慘烈的方式。
他親手將父親逼上了絕路,然後……冷眼看著他走向自我毀滅的終點。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雜著巨大空虛和冰冷掌控感的洪流,瞬間席卷了他。王座崩塌,新的王冠……已然懸於頭頂。隻是這王冠,浸透了父親的血。
溫伯緩緩上前一步,動作依舊刻板而精準。他走到沈崇山的屍體旁,伸出手,極其冷靜地探了探頸動脈。確認沒有脈搏後,他收回手,從西裝內袋裡取出一塊潔白的手帕,彎腰,撿起了地上那支染血的金筆,用手帕仔細地、一絲不苟地擦拭掉上麵的血跡。
然後,他轉過身,將擦拭乾淨的金筆,雙手捧著,如同獻上權杖,恭敬地遞到沈聿深麵前。
“先生,”溫伯的聲音平靜無波,如同在彙報一件尋常公務,“沈董……突發心梗,不幸離世。”
沈聿深的目光,從那支冰冷的金筆上移開,緩緩抬起,落在溫伯那張刻板的臉上。那雙渾濁的老眼裡,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隻有絕對的忠誠和……一種洞悉一切的平靜。
沈聿深伸出手,接過了那支染過父親鮮血的金筆。冰冷的金屬觸感,如同王冠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