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內的死寂被粗重而紊亂的呼吸聲打破。沈聿深在沙發上劇烈地抽搐著,如同被無形的電流反複擊打。藥效構築的黑暗深淵正在劇烈震蕩,那點代表著“星光”的微弱綠芒,在血色旋渦和冰冷淤泥的撕扯下,如同狂風中的燭火,明滅不定,卻始終未曾徹底熄滅!
“嘀嘀嘀——!嘀嘀嘀——!”
現實中,nicu那代表生命危急的尖銳警報聲,如同無形的利刃,一次又一次地、頑強地穿透藥效的屏障,狠狠刺入沈聿深混亂的識海!
這警報聲,與藥境中那不斷響起的、導致星光熄滅的胎心警報,在某一刻,詭異地重疊、共振!
轟——!
仿佛某種強行維持的平衡被徹底打破!沈聿深腦海中那粘稠的、如同瀝青般的黑暗屏障,被這內外夾擊的死亡警報,硬生生撕裂開一道巨大的縫隙!
現實的聲音、冰冷的觸感、以及那點對星光湮滅的、源自靈魂深處的巨大恐慌,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衝垮了藥物的桎梏!
“呃啊——!”沈聿深喉嚨裡發出一聲如同困獸掙脫枷鎖般的、壓抑到極致的嘶吼!他猛地從沙發上彈坐起來!
動作之大,帶倒了旁邊的落地燈!燈罩碎裂的聲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昏黃的光線消失了,休息室陷入更深的黑暗。隻有沈聿深劇烈起伏的胸膛和那雙在黑暗中驟然睜開、布滿了蛛網般血絲、卻燃燒著駭人精光的眼眸!
頭痛欲裂!如同被無數鋼針穿刺!身體沉重得如同灌了鉛!但意識……卻前所未有的、帶著一種被強行剝離後的劇痛,清醒了過來!
他記起來了!
胎心警報!手術室!早產!nicu!孩子危殆!
還有……溫伯!那支冰冷的針劑!
一股冰冷的、混雜著被愚弄的暴怒和巨大恐慌的洪流,瞬間席卷了他!他猛地低頭,看向自己上臂三角肌的位置——那裡,西裝布料上有一個極其微小的、幾乎看不見的針孔痕跡!
溫伯!
他竟敢……竟敢對他用藥?!
滔天的殺意如同實質的火焰,瞬間在沈聿深眼中燃起!他掙紮著想要站起,身體卻因為藥效殘留的麻痹和巨大的眩暈而再次重重跌坐回沙發!
“呃……”他痛苦地捂住如同要炸開的頭顱,額角的青筋暴跳。藥效雖被強行衝破,但殘留的神經毒素依舊在瘋狂肆虐,乾擾著他的行動和判斷。
就在這時——
“先生?您醒了?”溫伯那刻板無波的聲音,如同鬼魅般在休息室門口響起。他不知何時出現在那裡,手裡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放著一杯溫熱的牛奶,散發著誘人的奶香,以及……一小瓶標注著“嬰幼兒專用”的、密封包裝的高級奶粉。
溫伯的臉上沒有任何意外或驚慌,隻有一如既往的、令人心悸的平靜。他的目光如同精準的手術刀,掃過沈聿深痛苦扭曲的臉、暴怒赤紅的眼眸,以及他下意識按著的上臂針孔位置。一絲極其幽暗的光芒在溫伯渾濁的眼底深處一閃而逝。
“您看起來很痛苦。藥效過後的神經性頭痛是正常反應。”溫伯的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他端著托盤緩步走近,將牛奶和奶粉放在沙發旁的茶幾上,“這是廚房剛熱的牛奶,加了安神的蜂蜜。還有,”他拿起那罐奶粉,語氣自然,“這是給……小少爺準備的。頂級有機配方,最接近母乳,有助於增強抵抗力和……穩定神經發育。剛從海外空運抵達,絕對安全。”
溫伯的話語如同毒蛇吐信,精準地纏繞上沈聿深此刻最脆弱的神經——孩子的安危。
小少爺?奶粉?增強抵抗力?穩定神經發育?
沈聿深赤紅的眼眸死死盯住溫伯手中那罐包裝精美的奶粉,又猛地轉向溫伯那張刻板的臉!一股巨大的、冰冷的寒意順著脊椎瞬間爬滿全身!
他剛剛掙脫藥效的深淵,溫伯就立刻出現,帶著“安神”的牛奶和……給那個早產危殆的“星光”的奶粉?!
巧合?還是……早有預謀?!
聯想到之前那杯導致他噩夢的“參茶”,那支將他拖入深淵的針劑……溫伯此刻的“關切”和這罐“頂級安全”的奶粉,如同淬毒的蜜糖,散發著致命的危險氣息!
“滾……”沈聿深從牙縫裡擠出嘶啞的聲音,帶著濃重的殺意和極度的排斥,“拿開……你的東西!”
溫伯仿佛沒聽到他的拒絕。他平靜地放下奶粉罐,拿起那杯溫熱的牛奶,遞到沈聿深麵前,聲音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溫和壓力:“先生,您需要補充能量。鎮定劑的副作用需要時間代謝,這杯牛奶能緩解您的頭痛和焦慮。為了您自己,也為了……能清醒地處理小少爺那邊的情況。”
牛奶的香甜氣息混合著蜂蜜的味道,在沈聿深鼻尖縈繞。在劇烈的頭痛和眩暈折磨下,這杯溫熱的、散發著安撫氣息的液體,如同沙漠中的海市蜃樓,帶著一種詭異的誘惑力。
為了……處理孩子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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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聿深混亂而劇痛的腦海中,不受控製地閃過nicu裡那個脆弱繈褓的畫麵,閃過監護儀上那微弱卻頑強的綠色光點。
溫伯捕捉到了沈聿深眼中那一閃而逝的動搖和更深層次的、對藥物殘留痛苦的極度不耐。他不再多言,隻是將牛奶杯又往前遞了半分,杯壁幾乎要碰到沈聿深的嘴唇。
沈聿深看著近在咫尺的牛奶,看著溫伯那雙平靜無波、卻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巨大的疲憊和神經的劇痛如同潮水般衝擊著他剛剛掙脫的意誌壁壘。他需要清醒!需要力量去掌控!去碾碎溫伯的陰謀!去……確認那個“星光”是否還活著!
一絲極其微弱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妥協念頭,在痛苦和混亂中悄然滋生。
他的手指,因為頭痛而微微顫抖著,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被強迫般的僵硬,伸向了那杯溫熱的牛奶……
仁和醫院,nicu外。
冰冷的塑料椅如同寒冰,侵蝕著林晚虛弱的身體。腹部的傷口傳來一陣陣鈍痛,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神經。但她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誌力,都如同最堅韌的藤蔓,死死纏繞在玻璃牆內那個小小的保溫箱上。
她的“星光”,在呼吸機的輔助下,胸口微弱地起伏著。監護儀上的數字如同她的心跳,每一次微小的波動都牽動著她的全部神經。
突然!
保溫箱旁的監護儀發出一陣比之前更加急促、更加尖銳的警報聲!屏幕上的心率波形瞬間變得雜亂無章,血氧飽和度數值如同斷崖般暴跌!
“醫生!醫生!3號床!心率驟降!血氧掉到65!”護士驚恐的呼喊聲穿透玻璃!
林晚的心瞬間沉入冰窟!她猛地站起,不顧一切地撲到玻璃牆上!巨大的恐懼扼住了她的喉嚨,讓她發不出任何聲音,隻能徒勞地用拳頭捶打著冰冷的玻璃!
“寶寶——!!!”
幾名醫生和護士如同離弦之箭般衝向那個保溫箱!緊急搶救設備被迅速推來!小小的保溫箱被打開,醫生們的身影擋住了視線,隻能看到各種儀器閃爍的警示燈和快速移動的手臂!
不!不要!求求你們!救救他!
林晚的世界瞬間崩塌!巨大的絕望如同海嘯般將她徹底淹沒!她癱軟下去,順著冰冷的玻璃滑坐在地,淚水如同決堤般洶湧而出,身體因為極致的悲痛和恐懼而劇烈顫抖。
就在她瀕臨崩潰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