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陳帶來的好消息,像一劑強效的暖流,注入了病房裡每一個人的心田。孩子平安,即將能抱出來相見的喜悅,衝淡了身體的疼痛和過往的陰霾。陽光透過百葉窗,暖融融地灑在身上,連空氣都仿佛帶著甜絲絲的希望味道。
林晚靠在升起的病床上,雖然臉色依舊蒼白,眼底卻有了不一樣的光彩。她微微側頭,目光柔和地落在沈聿深身上。他半倚在旁邊的椅子上,一隻手還固執地握著她的手指,另一隻手卻因為強撐太久,傷口疼得厲害,眉頭微微蹙著,額角的冷汗也沒乾透。
“你……還是回病房躺會兒吧?”林晚的聲音輕輕的,帶著心疼,“傷口……要緊。”
沈聿深搖了搖頭,握著她手指的力道反而緊了緊,目光落在她纏著厚厚紗布的腹部,聲音低沉卻堅定:“我就在這兒陪你。等孩子。”他不敢離開,仿佛隻有親眼看著她們母子平安,心才能落到實處。
趙慧蘭依舊坐在靠牆的小凳子上,但整個人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樣縮成一團了。她挺直了些背脊,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蓋上,眼睛時不時地瞟向門口的方向,裡麵充滿了熱切的期盼和一絲小心翼翼的緊張。聽到沈聿深和林晚的對話,她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又咽了回去,隻是更加專注地盯著門口。
時間在期盼中變得格外緩慢,每一分每一秒都像被拉長了。林晚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因為虛弱而略顯急促的心跳,也能感受到沈聿深掌心傳來的、帶著隱忍疼痛的微濕溫度。趙慧蘭更是緊張得手心都出了汗,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
終於,在幾乎望眼欲穿的等待後,病房外傳來了由遠及近的、小心翼翼的腳步聲,還有輪子滾動在光滑地麵上的細微聲響。
來了!
病房裡三個人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門被輕輕推開,護士長帶著溫暖的笑容,推著一輛特製的小推車走了進來。推車上,一個小小的、被包裹在柔軟繈褓裡的嬰兒,正安靜地躺在那裡。
整個世界仿佛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的目光,都齊刷刷地、帶著無法言喻的虔誠和激動,聚焦在那個小小的繈褓上。
護士長動作輕柔地將小推車推到林晚的床邊,聲音放得極輕:“林小姐,沈先生,寶寶來了。剛喂飽了奶,睡得很香呢。”
林晚的呼吸瞬間屏住了!她幾乎是貪婪地、急切地看向那個小小的繈褓。透過繈褓上方掀開的一角,她終於看到了那張朝思暮想的小臉。
小小的,紅紅的,還有些皺巴巴的。眼睛緊閉著,長長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巴,睡得那麼恬靜,那麼安然。他那麼小,那麼脆弱,卻又帶著一種蓬勃的生命力,安靜地躺在那裡。
一股洶湧的熱流瞬間衝上林晚的眼眶!淚水毫無征兆地決堤而出!她顫抖著伸出那隻沒有輸液的手,小心翼翼地、無比輕柔地,想要觸碰一下那嬌嫩無比的臉頰,指尖卻在離皮膚幾厘米的地方停住了,仿佛怕驚擾了這小小的天使。
“孩子……我的孩子……”她哽咽著,聲音破碎得不成樣子,淚水大顆大顆地滾落,打濕了衣襟。所有的痛苦、掙紮、恐懼,在見到這個小生命的瞬間,都化作了無與倫比的感恩和巨大的幸福!這是她用命換來的寶貝!是她和聿深血脈相連的延續!
沈聿深也猛地坐直了身體,牽動了傷口也渾然不覺。他的目光死死地鎖在繈褓中的小人兒身上,眼神複雜到了極致——有初為人父的狂喜激動,有對生命奇跡的震撼,有對林晚所受苦難的刻骨心疼,還有一股沉甸甸的、想要用生命去守護的責任感!他握著林晚的手也不自覺地收緊,傳遞著無聲的激動和力量。
“他……好小……”沈聿深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帶著一種近乎敬畏的顫抖。他從未想過,一個如此幼小的生命,竟能帶來如此巨大的心靈衝擊。他忍不住伸出手,指尖帶著同樣的珍視和小心翼翼,輕輕碰了碰寶寶包裹在繈褓外的小拳頭。那溫熱的、柔軟的觸感,瞬間擊中了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趙慧蘭早已從小凳子上站了起來,她不敢靠得太近,隻是踮著腳尖,伸長了脖子,努力地、貪婪地看著推車裡的孫子。渾濁的眼睛裡瞬間盈滿了淚水,順著布滿皺紋的臉頰滾滾而下。她看到了孫子紅潤的小臉,看到了他微微起伏的小胸膛,看到了兒子兒媳眼中那濃得化不開的愛意和激動。
巨大的喜悅和更深的悔恨如同兩股洪流,在她心中激烈衝撞。這是她的孫子!是沈家的血脈!是兒子兒媳用命守護下來的珍寶!而她,差一點……差一點就因為自己的愚蠢和偏見,永遠失去了擁有這一切的資格!
“像……像聿深小時候……”趙慧蘭忍不住喃喃出聲,聲音哽咽得厲害,帶著濃濃的哭腔和一種卑微的討好,她看向林晚,眼神裡充滿了祈求,“這眉眼……這嘴巴……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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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含著淚,看著寶寶安睡的側臉,又看看身邊激動得眼眶通紅的沈聿深,心中被巨大的幸福填滿。聽到趙慧蘭的話,她沒有反駁,隻是含著淚,輕輕地點了點頭,目光依舊溫柔地落在寶寶身上。
護士長看著這一家子,臉上帶著理解的笑容。她輕輕彎下腰,動作極其輕柔地將繈褓中的嬰兒抱了起來,小心地調整好姿勢。
“林小姐,要抱抱寶寶嗎?”護士長輕聲問。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巨大的渴望瞬間湧了上來!她用力地點著頭,聲音因為激動而發顫:“要……要!”
護士長小心翼翼地將那團柔軟溫熱的小身體,輕輕放入了林晚的臂彎。當那小小的、帶著奶香和生命熱度的重量真正落入懷中的瞬間,林晚的身體猛地一顫!她下意識地收緊了手臂,卻又立刻放鬆,生怕弄疼了他。一種難以言喻的、血脈相連的悸動瞬間席卷了她的全身!淚水更加洶湧地流淌下來,她低下頭,用自己的臉頰輕輕蹭了蹭寶寶柔軟的胎發,感受著那溫熱的呼吸拂過皮膚。
“寶寶……媽媽在……媽媽終於……見到你了……”她在他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哽咽著低語,每一個字都飽含著失而複得的狂喜和刻骨的溫柔。
沈聿深的目光緊緊追隨著妻子和兒子,看著林晚抱著孩子時那小心翼翼又充滿無限愛意的模樣,看著寶寶在她懷裡安睡的小臉,心口脹滿了難以言喻的感動和滿足。他忍不住伸出手臂,輕輕環住林晚的肩膀,也環住了她臂彎裡的那個小小的世界。一家三口,第一次以如此緊密的姿態依偎在一起。
趙慧蘭站在幾步之外,看著這溫馨得令人心碎的一幕,眼淚流得更凶了。她多想也上前,摸摸孫子的小手,親親他的小臉。可腳下像生了根,巨大的愧疚和不敢僭越的自卑感死死地拽住了她。她隻能貪婪地看著,無聲地流淚,雙手緊緊交握在身前,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護士長看著這情形,心中了然。她溫和地笑著,打破了趙慧蘭的局促:“沈老夫人,您也來看看小孫子吧?來,輕輕摸摸他的小手,小寶貝睡得可香了。”
趙慧蘭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護士長,又慌亂地看向林晚和沈聿深,眼神裡充滿了巨大的驚喜和小心翼翼的詢問,像是在等待審判。
林晚抱著孩子,感受到懷裡那沉甸甸的生命重量,也感受到了身邊沈聿深環抱著她的手臂傳來的堅定力量。她抬起頭,看向淚流滿麵、眼中充滿卑微祈求的趙慧蘭,又低頭看了看懷中安睡的寶寶。小家夥似乎感應到了什麼,小嘴巴無意識地咂巴了一下,發出細微的嚶嚀。
一股複雜而柔軟的情緒在林晚心中流淌。過去的傷害無法抹去,但此刻,看著這個為孫子激動落淚的老人,看著懷中這代表著新生的希望……她輕輕地、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沈聿深也低聲開口:“媽,您過來看看孩子吧。”
一聲“媽”,讓趙慧蘭渾身劇震!巨大的驚喜和酸楚瞬間淹沒了她!她幾乎是踉蹌著,一步一挪地靠近床邊。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驚擾了什麼。
她終於來到了床邊,目光近乎貪婪地落在孫子熟睡的小臉上,淚水模糊了視線。她顫抖著伸出布滿皺紋、微微發顫的手,帶著十二萬分的虔誠和小心翼翼,用最輕最輕的力道,用指尖,極其溫柔地碰了碰寶寶露在繈褓外、蜷縮著的小拳頭。
那溫軟的、帶著生命力的觸感,像電流一樣瞬間傳遍她的全身!趙慧蘭再也控製不住,壓抑的哭聲從喉嚨裡溢了出來,她連忙用手死死捂住嘴,肩膀劇烈地聳動著,哭得無聲而洶湧。這是她的孫子!她終於觸碰到了!
林晚看著趙慧蘭觸碰孩子時那卑微又珍視的樣子,看著她洶湧的淚水,心頭那最後一絲堅冰,似乎也被這遲來的、滾燙的淚水,悄然融化了一角。她抱著孩子,沒有說話,隻是微微調整了一下姿勢,讓寶寶的小手離趙慧蘭顫抖的指尖更近了些。
沈聿深環抱著妻子和兒子,目光掃過母親淚流滿麵的臉,又落在林晚安靜柔和的側臉上,心中百感交集。他收緊了環抱的手臂,將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緊緊地擁在懷中。
病房裡,陽光正好。初為人母的林晚抱著新生的希望,沈聿深用臂膀守護著她們,而趙慧蘭,則站在一步之遙的地方,用卑微的觸碰和無聲的淚水,試圖靠近這份來之不易的溫暖。新生與救贖,傷痛與和解,都在這一刻,無聲地交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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