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夥被護士長抱走送回育嬰室後,病房裡那種緊繃到極致又充滿巨大喜悅的氣氛,才稍稍鬆弛下來。留下的,是一種劫後餘生、塵埃落定的疲憊,還有被新生命徹底點燃的暖意。
林晚靠回床頭,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剛才那短暫的擁抱抽乾了,但心口卻暖暖的,脹脹的,像被什麼東西填得滿滿的。她微微側頭,看向旁邊的沈聿深。他依舊半倚在椅子上,但臉色比剛才更白了些,額頭的冷汗也更多了,一隻手死死按著腹部,呼吸有些急促粗重。
“你……快回去躺著!”林晚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急切,眉頭緊緊蹙起,“傷口肯定疼得厲害!彆硬撐!”
沈聿深看著她眼中的擔憂,又感受了一下腹部那不容忽視的劇痛,這次沒再固執。他確實快到極限了。他點了點頭,聲音嘶啞:“好……我回去躺會兒……你彆擔心。”他想鬆開握著林晚的手,卻又舍不得。
“我沒事,你快去。”林晚反手輕輕推了推他的手臂,催促道。
在門口等候的護工和護士連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將沈聿深攙扶起來。他每動一下,眉頭就緊鎖一分,高大的身體因為疼痛而微微佝僂著。被攙扶著走到門口,他還不放心地回頭看了一眼林晚。
“我就在隔壁……有事……讓護士叫我……”他艱難地叮囑。
“知道啦,快去吧。”林晚朝他扯出一個安撫的笑容。
沈聿深這才被攙扶著,一步一挪地離開了病房。
病房裡一下子安靜了不少。隻剩下林晚和依舊局促地站在牆邊的趙慧蘭。
林晚疲憊地閉上眼,剛才的激動消耗了她太多精力,腹部的傷口也隱隱作痛。她需要休息。
趙慧蘭看著林晚閉目養神的疲憊樣子,又看看空蕩蕩的門口,張了張嘴,似乎想說點什麼,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她默默地走到牆角的小凳子邊坐下,雙手放在膝蓋上,坐得筆直,努力把自己縮得更小一點,連呼吸都放得極輕,生怕發出一點聲響打擾到林晚休息。
陽光透過百葉窗,暖融融地灑在病床上。林晚在藥物的作用下,意識漸漸模糊,沉入了睡眠。
不知過了多久,病房門被極輕、極輕地推開一條縫。趙慧蘭立刻警覺地看過去。
門口探進來一個腦袋,是那個曾經幫林晚傳遞手機碎片的小護士。她手裡捧著一個老式的、帶提手的保溫桶,看到趙慧蘭,臉上立刻露出一個討好的、帶著點緊張的笑容,用氣音小聲說:“老夫人……東西……送來了……”
趙慧蘭眼睛一亮,連忙站起身,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接過那個沉甸甸的保溫桶,對著小護士感激地點點頭,用口型無聲地說:“謝謝。”
小護士擺擺手,又探頭看了一眼病床上似乎睡著的林晚,這才輕輕地、無聲地帶上了門。
趙慧蘭捧著那個還帶著外麵暖意的保溫桶,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她看看病床上的林晚,又低頭看看懷裡的桶,臉上充滿了猶豫和掙紮。送?還是不送?萬一晚晚不喜歡?萬一她覺得我多事?萬一……
就在她躊躇不定的時候,林晚的睫毛顫動了一下,緩緩睜開了眼睛。剛才門開合的輕微動靜,還是驚醒了她。
看到趙慧蘭抱著個保溫桶,像個做錯事被抓包的孩子一樣僵在房間中央,林晚有些疑惑。
“您……”她剛開口,聲音還有些沙啞。
趙慧蘭身體一顫,像是被驚到的小鳥,臉上瞬間掠過慌亂,下意識地把保溫桶往身後藏了藏,又覺得這動作太蠢,僵在了那裡,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我……那個……”她語無倫次,眼神躲閃,“我看你……剛醒……身體虛……就……就讓人……燉了點湯……補補氣血……”她的聲音越說越小,到最後幾乎成了蚊子哼,帶著濃濃的不確定和卑微,“是……是烏雞……加了點黃芪……當歸……都是……都是溫補的……對傷口恢複好……”
她一邊說,一邊偷偷觀察著林晚的臉色,生怕從她臉上看到一絲一毫的厭惡或拒絕。
林晚看著趙慧蘭那緊張慌亂、小心翼翼的樣子,再看看她懷裡那個顯得有點笨拙的老式保溫桶。她認得那個桶,是沈家老宅廚房常用的款式。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湧上心頭。過去的刻薄刁難還曆曆在目,可眼前這碗冒著熱氣、帶著笨拙討好的湯……
她沉默了片刻。病房裡安靜得能聽到保溫桶蓋子因熱氣微微鬆動發出的細微“噗噗”聲。
最終,林晚沒有拒絕,也沒有表現出欣喜。她隻是看著趙慧蘭,聲音很輕,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和一絲疲憊:“謝謝您……費心了。”
沒有稱呼,隻是“您”。但這句“謝謝”和沒有拒絕的態度,對趙慧蘭來說,已經是天大的恩賜!
趙慧蘭的眼睛瞬間亮了,渾濁的眼眸裡爆發出巨大的驚喜和不敢置信!她連忙上前幾步,走到床邊的小櫃子旁,動作有些笨拙地放下保溫桶,擰開蓋子。一股濃鬱的、帶著藥材清香的雞湯味瞬間彌漫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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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忙腳亂地拿出裡麵配套的碗勺,用熱水燙了又燙,才小心翼翼地盛了小半碗清澈的雞湯。湯色金黃,撇得乾乾淨淨,沒有一絲浮油,裡麵還飄著幾顆飽滿的紅棗和枸杞。
“小心燙……”趙慧蘭端著碗,小心翼翼地遞到林晚麵前,聲音帶著抑製不住的顫抖和期盼,眼神近乎卑微地看著她。
林晚看著那碗熱氣騰騰、顯然費了不少心思的湯,又看看趙慧蘭那充滿希冀和緊張的臉。她慢慢地伸出手,接過了碗。碗壁溫熱,透過指尖傳遞過來。
她沒有立刻喝,隻是用勺子輕輕攪動著碗裡的湯。熱氣氤氳,模糊了她的視線。她想起了很多。好的,壞的,冰冷的,溫暖的……最終,都化作了手中這碗湯的溫度。
她舀起一小勺,放在唇邊輕輕吹了吹,然後,慢慢地送入口中。
溫熱的湯汁滑過乾澀的喉嚨,帶著雞湯的鮮甜和藥材淡淡的回甘,暖意瞬間從胃裡彌漫開來,流向四肢百骸。味道……很好。是用了心的。
林晚沒有抬頭,也沒有說話,隻是低著頭,又舀了一勺,慢慢地喝著。動作很輕,很慢,帶著一種無聲的接受。
趙慧蘭站在床邊,看著林晚低頭喝湯的樣子,看著她安靜柔和的側臉,看著她沒有拒絕自己送來的湯……巨大的喜悅和更深的酸楚瞬間衝垮了她的防線!眼淚毫無征兆地再次洶湧而出!她死死地咬住嘴唇,不敢哭出聲,隻是肩膀控製不住地劇烈聳動著,任由淚水無聲地淌過她布滿皺紋的臉頰,滴落在地板上。
她不敢再打擾林晚,隻是默默地退後一步,退回到牆邊的小凳子上坐下,雙手緊緊交握著放在膝蓋上,低著頭,無聲地流著淚。這一次的淚水,不再是單純的悔恨,而是混雜著一種卑微的、被接納的喜悅,還有沉甸甸的、想要傾儘所有去彌補的決心。
病房裡再次安靜下來。隻有林晚小口喝湯的輕微聲響,和趙慧蘭壓抑不住的、斷斷續續的抽泣聲。
窗外的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暖洋洋地灑在林晚手中的湯碗上,也籠罩著角落裡那個無聲哭泣、卻又似乎被暖陽悄然照亮的蒼老身影。一碗湯的溫度,在沉默中悄然傳遞,融化著過往的堅冰,也默默滋養著新生的、脆弱的連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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