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黑色商務車平穩地滑進沈家老宅雕花的鐵門，碾過平整的石板路，最終停在了燈火通明的主樓前。夜幕已經降臨，但老宅裡裡外外都亮著燈，暖黃色的光暈驅散了深秋的涼意，透著一股久違的、溫暖的喧囂。
車門被提前等候的傭人拉開。沈聿深先下了車，動作還有些僵硬，腹部的傷口讓他不能彎腰得太厲害。他站穩後，立刻回身，小心翼翼地護著車門頂框，朝裡麵伸出手。
林晚抱著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點粉嫩小臉的寶寶，慢慢探身出來。她依舊有些虛弱，動作不敢太大，但眼神卻明亮而踏實。她將自己的手放入沈聿深溫暖的掌心，借著他的力道穩穩地踏在地麵上。腳下是熟悉的、帶著涼意的石板，眼前是燈火通明、闊彆已久的家。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瞬間包裹了她，驅散了醫院裡殘留的最後一絲冰冷氣息。
趙慧蘭早就等在了台階上，看到車停下，幾乎是小跑著衝了下來。她沒顧上兒子兒媳，眼睛第一時間就黏在了林晚懷中的繈褓上。
“哎喲，我的小乖乖！可算到家了！凍著沒？路上睡著了嗎？”她聲音放得極輕，帶著濃濃的關切，伸出的手想碰碰寶寶的臉，又在半空停住，最後隻是小心地幫林晚攏了攏寶寶身上的包被邊緣。
“睡了一路，剛醒。”林晚輕聲回答，看著趙慧蘭那緊張兮兮又無比熱切的樣子，嘴角不自覺地彎了彎。
“那就好，那就好！快進屋！屋裡暖和！”趙慧蘭連忙側身讓開，引著他們往裡走，嘴裡不停地念叨，“嬰兒房都收拾好了，暖氣也開足了，恒溫恒濕！被褥都是新曬的，軟和著呢！張姐她們幾個都等著呢，都是帶過孩子的好手……”
老宅裡確實溫暖如春。熟悉的氣息混合著淡淡的、新烘烤的甜點香味撲麵而來。大廳裡燈火通明，幾個穿著整潔傭人服的中年女人正安靜地候在一旁，臉上帶著恭敬而溫和的笑容。空氣裡彌漫著一種久違的、屬於家的、安心又熱鬨的暖意。
“先生，太太，老夫人，歡迎回家。”為首的張姐上前一步，微微躬身，聲音沉穩而親切。她是沈家的老人了，做事最是妥帖。
“辛苦了，張姐。”沈聿深微微頷首。
趙慧蘭的心思全在孫子身上，顧不上寒暄，眼睛盯著林晚懷裡的繈褓，聲音帶著熱切的期盼：“晚晚，累了吧？要不……先把寶寶送去嬰兒房？讓張姐她們看看？房間都準備好了……”
林晚低頭看了看懷裡的小家夥。寶寶正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這個燈火通明的新環境，小嘴巴無意識地蠕動著。她確實抱得有些手酸了，加上一路顛簸，傷口也有些隱隱不適。
她抬起頭，目光掃過趙慧蘭那充滿渴望和小心翼翼的眼神，又看了看旁邊幾位看起來經驗豐富的育嬰師。最終，她輕輕點了點頭：“好。”
趙慧蘭臉上瞬間綻開一個巨大的笑容，像是得了什麼寶貝。她立刻對張姐使了個眼色。張姐會意，帶著另外兩個育嬰師，極其專業又輕柔地從林晚懷中接過了那個小小的繈褓。她們的動作熟練而穩定，小心翼翼地護著寶寶的頭頸。
“太太放心，我們會照顧好小少爺。”張姐低聲保證，然後抱著寶寶，在趙慧蘭亦步亦趨、眼睛一眨不眨的“護送”下，走向一樓精心布置好的嬰兒房方向。
看著寶寶被抱走，林晚心裡有點空落落的，但更多的是卸下重擔的輕鬆感。身體積累的疲憊感瞬間湧了上來。
“累了吧？”沈聿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濃濃的關切。他伸出手臂，輕輕環住林晚的腰，給她一個支撐的力道，“我們也先回房休息。”
“嗯。”林晚靠著他，輕輕應了一聲。
他們的臥室在二樓。房間顯然也被精心打掃過，空氣清新，床鋪整潔柔軟，床頭櫃上甚至還放著一小瓶新鮮的百合花，散發著清雅的香氣。窗邊的小茶幾上，放著一個熟悉的、老式的保溫桶。
“老夫人特意吩咐廚房燉的參雞湯，讓太太回來就喝點，補補氣血。”一個年輕的女傭輕聲解釋著，然後安靜地退了出去。
房間裡隻剩下他們兩人。沈聿深扶著林晚在柔軟的床邊坐下，自己則坐在她身邊，動作間還是帶著些微的僵硬和謹慎。
林晚看著那個保溫桶，又看看沈聿深略顯疲憊卻依舊專注看著自己的臉，再想想樓下燈火通明的嬰兒房和那個圍著孫子團團轉的老太太……一種前所未有的、踏實而溫暖的歸屬感，像溫水一樣，緩慢而堅定地浸潤了她的四肢百骸。
這裡，不再是那個冰冷、充滿算計和壓抑的地方。這裡是她的家，有她舍命護住的愛人，有她拚死生下的孩子，還有一個……正在笨拙地、努力地想要彌補過往、靠近他們的老人。
“終於……回來了。”林晚長長地、無聲地舒了一口氣，聲音裡帶著卸下所有防備後的疲憊和滿足。她將頭輕輕靠在沈聿深的肩膀上，閉上了眼睛。醫院裡的消毒水味、鐵皮屋的冰冷黑暗、那些驚心動魄的生死時刻……都像潮水般退去，被眼前這溫暖的燈光、愛人的氣息和家的安寧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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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聿深環抱著她，下巴輕輕抵著她的發頂，感受著她身體的放鬆和依賴。他同樣有種劫後餘生、塵埃落定的踏實感。他收緊手臂，聲音低沉而充滿力量：“嗯，回家了。以後，再也不會讓你和孩子，受一點委屈。”
他的承諾，低沉卻字字千鈞，砸在林晚的心上。她相信他。經曆了這一切，她比任何時候都更相信身邊這個男人守護她和孩子的決心和能力。
樓下隱隱傳來嬰兒房裡趙慧蘭刻意壓低了卻依舊難掩歡喜的聲音，似乎在跟育嬰師討論著什麼，還有寶寶偶爾發出的細微哼唧聲。這些聲音非但沒有打擾這份寧靜，反而像背景音一樣，讓這個夜晚顯得更加真實而溫馨。
沈聿深沒有動，任由林晚靠著自己休息。他微微側頭，看著妻子蒼白卻終於恢複了些血色的臉，看著她閉著眼時那恬靜的眉眼，心中充滿了失而複得的慶幸和沉甸甸的守護欲。他低下頭，一個輕柔而珍視的吻，落在她的額角。
林晚沒有睜眼，隻是在他懷中，更安心地蹭了蹭，像一隻終於找到安全港灣的小獸。
房間裡很安靜，隻有兩人交纏的、平穩的呼吸聲。窗外的夜色深沉，但老宅裡每一盞亮起的燈火，都像一顆溫暖的星辰，驅散了所有過往的陰霾，照亮了這個曆經風雨、終於迎來新生與安寧的家。
樓下嬰兒房的方向，似乎傳來趙慧蘭一聲壓低的、滿足的輕歎，還有寶寶一聲響亮的啼哭。這聲音，打破了夜的寂靜，卻也讓這棟沉寂了太久的老宅，瞬間充滿了鮮活的生命力。
沈聿深和林晚相視一笑，疲憊的眼底，是同樣的溫暖和希望。新的生活，就在這老宅溫暖的燈火裡，在這嬰兒的啼哭聲中，悄然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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