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廊幽深,琉璃窗投下的光斑在我玄色衣袍上跳躍,卻暖不透半分寒意。身後三步,那人的存在感強烈得像一道無聲驚雷,每一步都踩在我前世未愈的瘡疤上。
甘之如飴?
我幾乎要冷笑出聲。蕭沉,你可知爐鼎二字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尊嚴儘碎,意味著從此隻是他人修煉的墊腳石,是隨時可以汲取、也可以丟棄的物件。
我回身撫摸上他鬢角邊隨風輕揚的墨色長發,手心滑涼輕癢。
他依舊停得恰到好處,垂眸斂目,那副逆來順受的模樣,像最精致的玉雕,沒有一絲活氣,也沒有一絲破綻。
“隻是,”我開口,聲音在空曠廊間帶著回音,冰冷地刮擦,“本座有些好奇。”
我向前一步,逼近他,無視他瞬間繃緊的指尖和微不可察後移半步的腳跟,目光如刀,試圖剖開他那張完美無瑕的麵具。
“玉清境至高無上的劍尊,冰清玉潔,不染塵埃。為何自甘墮落,非要投入我這煞氣滿身的羅刹門下?”我的指尖幾乎要點上他胸口,隔著一層雪色衣料,能感受到其下蘊藏的、磅礴而內斂的力量,與他此刻表現出的溫順截然不同。“甚至,連爐鼎這等汙名,也肯應承?”
我死死盯著他的眼睛,不放過任何一絲細微波動:“告訴我,蕭沉,你到底想從我這得到什麼?還是說,你另有所圖?”
空氣凝滯了片刻。
他長睫微顫,緩緩抬起眼。那雙眸子依舊清冷,深處卻仿佛有冰川崩裂,露出底下洶湧的、沉黯的渦流。他沒有避開我的逼視,隻是那目光裡承載的東西太過沉重,竟讓我心頭莫名一窒。
“師尊,多慮了。”他聲音低沉,帶著一種奇異的沙啞,不再是純粹的冰玉之音,“弟子無所圖謀。”
他停頓了一下,似在斟酌,又似在忍受某種無形的煎熬。
“隻是,”他極輕微地吸了一口氣,像是要將某種翻湧的情緒強行壓回心底,“隻是欠了債,終究要還。”
“宿世之債,利重難償。”他重複了廣場上的話,卻比那時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痛楚和決絕。“弟子愚鈍,前世,行差踏錯,辜負至深。此生此身,若能為師尊略儘綿力,稍減業障,便是,弟子之幸。”
他的話語裡沒有半分虛假,那種沉重的、幾乎要將自身壓垮的負罪感是如此真實。可這遠遠不夠。辜負?行差踏錯?這輕飄飄的詞語,如何抵得過我那十年癡妄和穿心一槍?
“業障?幸運?”我嗤笑,指尖猛地用力,幾乎要嵌進他衣料之下冰冷的肌膚,“你說得倒輕巧。蕭沉,你可知我前世是如何死的?”
他身體劇烈一顫,臉色似乎又白了幾分,眸中那沉黯的渦流瘋狂旋轉,幾乎要將他吞噬。他嘴唇翕動,卻發不出聲音。
我湊近他,氣息噴吐在他耳廓,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如刀,剜心剔肺:“為了掩護你護送她離開,我被突圍你的眾敵軍,眾槍捅穿了心臟。倒下去的時候,手裡還攥著給你準備的、你不願收下的生辰禮。”
“而你,隻給了我一句‘下輩子’。”
我能感受到他身體的顫抖越來越明顯,那強裝的平靜正在寸寸碎裂。他閉上眼,濃長的睫毛劇烈抖動,像折斷了翅的蝶。
“我,知道。”良久,他才從齒縫間擠出三個字,聲音破碎不堪,“我都,知道。”
“知道?”我猛地撤回手,仿佛沾上什麼臟東西,心中那股暴戾的邪火越燒越旺,“知道就好!那你現在這副任予任求、忍辱負重的模樣,又是做給誰看?以為這樣就能讓我心軟?就能抵消一切?”
我轉身,不再看他那副仿佛承受著巨大痛苦的模樣,冷聲道:“跟上。既然要還債,就拿出還債的樣子來。本座的寢殿到了,第一樁差事,便是伺候沐浴。”
“不是要紅袖添香麼?”我側過頭,餘光掃過他瞬間僵直的身影,唇角勾起殘忍的弧度,“今日,就先從添熱水開始吧,我的好爐鼎。”
說完,我推開了寢殿沉重的石門,內裡溫熱氤氳的水汽夾雜著清冽的靈香撲麵而來。
我沒有回頭去看他的表情。
但我知道,他一定會跟上來。
帶著他那份沉重到扭曲的“證道”之心,和他那遲來了整整一世的、不知究竟是懺悔還是執念的“甘之如飴”。
這場債,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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