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宗山門外,雲舟已然備好。幾名藥堂弟子和執法弟子麵色凝重地等候在一旁,看到我出來,紛紛行禮,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瞥向我身後一步之遙、眼眶通紅、穿著雜役服卻難掩清絕氣度的蕭沉,個個眼神驚疑不定。
“走。”我無暇解釋,率先踏上雲舟。
蕭沉默默跟上,垂著眼,刻意避開所有人的視線,安靜地站在雲舟最角落的位置,仿佛要將自己縮進陰影裡。那身灰衣在晨光中顯得格外刺眼。
雲舟破空,向著山下的清河鎮疾馳。
舟上氣氛壓抑。藥堂首席弟子林菀大著膽子向我彙報:“長老,邪疫來得蹊蹺,染者渾身泛起黑斑,靈力滯澀,神識昏沉,且,極具傳染性。我們試了幾種清心祛毒的丹藥,收效甚微。”
我凝神聽著,目光卻不自覺地掃向角落。蕭沉依舊低著頭,看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但那微微側耳的姿態,顯示他也在聽。
“源頭查清了嗎?”我問。
“尚未。最初是鎮東頭的幾家農戶,像是突然爆發。”林菀搖頭,麵帶憂色,“鎮子已被執法弟子初步封鎖,但人心惶惶。”
雲舟速度極快,不多時,清河鎮便映入眼簾。原本安寧的小鎮此刻被一層不祥的灰黑色薄霧籠罩,死氣沉沉,隱約傳來哭泣與呻吟聲。執法弟子組成的隔離光幕勉強將鎮子圍住,見雲舟到來,才開啟一道入口。
一進入鎮子,一股混合著腐爛和陰冷的氣息撲麵而來,令人作嘔。
鎮中臨時劃出的隔離區內,躺滿了感染者,男女老少皆有,個個麵色灰敗,裸露的皮膚上蔓延著蛛網般的黑氣,痛苦地呻吟著。幾位藥堂弟子正焦頭爛額地施術喂藥,卻效果寥寥。
我蹲下身,仔細檢查一個昏迷孩童的脈象,靈力探入,隻覺一股陰寒歹毒的力量盤踞在其心脈附近,不斷吞噬生機,並排斥外來靈力。
“好刁鑽的邪力。”我蹙眉,這股力量並非尋常毒瘴,更像是一種,有意識的詛咒?
“師尊。”身後傳來極低的一聲。
我回頭,見蕭沉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依舊垂著眼,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異常的冷靜:“可否讓弟子一觀?”
幾名藥堂弟子頓時露出不讚同的神色。一個來曆不明、穿著雜役服、還眼睛紅腫像是剛哭過的人,能看出什麼?
我看了他一眼,想起他玉清境劍尊的身份,以及可能遠比表象淵博的見識,略一沉吟,讓開了位置。
蕭沉在那孩童身邊蹲下,並未像我們一樣直接探入靈力,而是並指如劍,指尖凝聚起一絲極細微、近乎透明的劍氣,小心翼翼地點在孩子眉心。
那劍氣至純至淨,帶著一股凜冽的寒意,卻並非毀滅,而是,淨化?
隻見那縷劍氣侵入,孩子體內的黑氣像是遇到了克星,劇烈地翻滾起來,卻無法侵蝕那縷看似微弱的劍氣。蕭沉閉目感知片刻,眉頭越蹙越緊。
半晌,他收回手,臉色比剛才更加蒼白了幾分,額角甚至滲出細汗,仿佛剛才那一下消耗極大。
“如何?”我問。
他睜開眼,眸光沉凝,看向我:“非疫,是咒。一種上古失傳的‘噬魂詛咒’,以怨念為種,吞噬生靈魂力壯大自身,並能通過神識接觸蔓延。”
上古詛咒?眾人皆驚。
“可能解?”我盯著他。
“施咒者手段高明,咒力已與生靈魂魄糾纏極深,”他聲音低沉,“強行祛除,恐傷及本源,需找到‘咒源’毀之,或以至純至善之力徐徐淨化。”
至純至善之力?這談何容易。
“咒源會在何處?”我問。
蕭沉略一思索:“咒力彌漫之處,怨念最盛之地,或是,最初爆發之處。”
“鎮東頭農戶家!”林菀立刻道。
“帶路。”我當即決定。
留下大部分弟子繼續照料病人,我帶著林菐和幾名精銳弟子,以及沉默跟上的蕭沉,快速趕往鎮東。
越往東走,空氣中的陰冷怨氣越發濃重,幾乎凝成實質,讓人頭皮發麻。沿途屋舍破敗,竟看不到一個活物。
最先發病的那幾家農戶院落就在眼前,黑氣幾乎濃鬱得化不開,院中草木儘皆枯死。
“好重的怨氣!”林菀臉色發白,運轉靈力才能抵抗。
我正要上前,蕭沉卻忽然上前一步,擋在我身前。
“師尊小心,”他聲音依舊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凝重,“院內,有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