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寸寸地搜尋,不敢放過任何角落。從烈日當空,找到暮色四合。
直到礦場的號角響起,苦役們如同被驅趕的羊群,在鞭影和嗬斥中,拖著沉重的步伐,蹣跚地返回山腰處那些如同蜂巢般密集、低矮肮臟的窩棚時,我依舊……一無所獲。
沒有。
哪裡都沒有。
他不在奴市,不在城防大牢,也不在這如同煉獄的黑曜石礦場。
我站在遠離礦場的一座荒山頂上,望著下方那在暮色中如同巨獸匍匐的死亡之地,夜風吹拂著我冰冷的衣衫,卻吹不散心頭的沉重與空洞。
連續多日的奔波,不眠不休的尋找,一次次燃起希望又被無情掐滅……巨大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來,幾乎要將我淹沒。
他……不在這裡。
這個認知,像是一把雙刃劍。一方麵,讓我那顆一直高懸著、備受煎熬的心,終於得以稍稍落地——至少,他沒有落入這極端扭曲、殘酷的境地裡,沒有承受那些我光是看著就覺得窒息的折磨。這是不幸中的萬幸。
可另一方麵,這也意味著,我失去了最後一個明確的線索方向。天地茫茫,他到底去了哪裡?是自願離去,還是落入了其他未知的、可能同樣危險的境地?
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再次攫住了我。
拖著沉重的步伐,我返回了鸞鏡城。距離鎖國之期,隻剩最後一天了。若再找不到,我必須離開。被困在此地一年,於我而言並非無法承受,但我不能停止尋找他的腳步。多耽擱一天,他就多一分未知的風險。
我在靠近城門附近,尋了一家看起來還算乾淨的客棧,租下了一間上房。關上房門,隔絕了外麵那個扭曲世界的喧囂,我背靠著冰冷的門板,緩緩滑坐在地上。
連日來的強撐,在這一刻土崩瓦解。疲憊如同無數細小的蟲子,啃噬著我的四肢百骸。
腦海中不受控製地閃過一路尋找而來的種種畫麵——奴市裡麻木的眼神,大牢裡絕望的囚犯,礦場上如同牲口般被驅役的身影……這些畫麵最終都彙聚成蕭沉的臉,帶著各種可能的、我無法接受的慘狀。
我用力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試圖將這些可怕的臆想驅散。
不,楚傾,冷靜下來。
他沒在這裡,是好事。
這證明他大概率沒有落入最壞的處境。
也許……他真的是自願離開的?有不得不立刻去處理的要事?
也許……他被人帶去了其他地方,一個並非如此極端殘酷的地方?
也許……他現在是安全的?
我隻能如此安慰自己。
我走到窗邊,推開窗戶,望著窗外漸漸沉落的夕陽,將鸞鏡城染上一層虛假的、暖金色的光暈。這座城池,看似是部分女子的天堂,實則是建立在無數男子血淚與屈辱之上的地獄。而蕭沉,幸而與它無關。
明天,鎖國之前,若再無消息,我便離開。
繼續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