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理解,並且欣賞著這個男人,他知道無論埃德蒙有怎樣的想法,都是出於濃烈的愛意,而非怨恨。因此,他不介意去做那個最恰當的選擇。
在這個晚上,暮恩問了很多問題,蘿絲與埃德蒙一一解答,氣氛十分融洽。直到酒館打烊,三人帶著各自不同的心思,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第二天清晨,來叫暮恩起床的二人意外發現房間中已經沒有東方人的身影,連帶他的行李也消失不見。在床頭的窄桌上,放著一個小瓷瓶,以及兩頁折好的信紙。其中一張用東方文字寫著“致黃薔”,另一張則用西方文字寫著“致埃德蒙”。
二人愕然相視,蘿絲拿起寫著自己名字的那一張,展開閱讀。
“小師妹,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大概也能猜到,我已經獨自離開了。希望你不要怪師兄不告而彆,我隻是知道,如果告訴你,你肯定要勸我留下。
我很感謝你帶我來到西方,在東方的三十六年裡,我始終在被推著走,從不知自由為何物。而現在,我會對這裡的一切感到好奇,對明天的到來有所期待。所以,我想試著暫且拋下過往,獨自開始一段新的生活。
你師兄是什麼樣的人你再清楚不過,因此你一定知道擔心是多餘的,反倒是你把生活過好一點,我才放心。不過看到你成長了,還找到了值得托付一生的摯愛,師兄已經非常滿足。
當然,我可不想錯過你和埃德蒙成親的儀式。屆時你們能聯絡到我是最好不過,如果沒有我的音訊,或者有緊急的事情找我,就打開我留給你的瓷瓶,裡麵是風信蠱,你知道怎麼用。
記得好好吃飯,注意休息,武功彆擱下了。下次見麵,檢查你的武功水平,退步了要認罰,這次可沒有其他同門替你求情了。
另:不許看我給埃德蒙寫的信,那是男人之間的秘密。”
原本已經要哭出來的黃薔,看到最後一句時生生把眼淚擠了回去。她本能地看向埃德蒙,後者剛剛合上暮恩給他的信,臉上掛著釋然的笑意。發現未婚妻盯著自己,不由地有些心虛。
“他給你的信裡寫的什麼?”蘿絲試探道。
埃德蒙窘迫地撓撓頭,似乎不好意思開口,支吾道:“怎麼說呢……哎……要不你自己看?”言罷他向對方遞去手中的信。
蘿絲拍開他的手,叉著胳膊哼了一聲。
“少來,你明知道我的性格。師兄寫了不讓我看,我才不給你笑話我的機會呢!”
埃德蒙愣了一下,繼而哈哈大笑起來。蘿絲見狀也是恍然大悟,又氣又笑地搖晃著埃德蒙。
“你的信裡沒有寫不讓我看,對不對!噢……該死!早知道我不告訴你直接看了!”
在二人笑鬨之間,離彆的那一絲愁緒已經不知不覺地遠去。
埃德蒙握緊手中的信,在蘿絲無比好奇的紙張內側,其實隻寫著短短的一句話。
“在你們的婚禮上重逢時,以對等的朋友身份請我喝杯酒吧。”
與其說男人之間有什麼秘密,倒不如說是一種無法言喻的默契與共識。埃德蒙在讀到這句話之後,就明白了暮恩想傳達給他的一切。
他忽然緊緊抱住了未婚妻。後者先是被嚇了一跳,繼而略帶嬌羞地回抱自己的愛人。
“怎麼了?這麼突然……”
“沒什麼,親愛的。我隻是覺得……今天的天氣真好。”
晨光熹微,緩緩照進房間,久違的浪漫填滿空氣,一度自擾的年輕貴族重新拾起平常心。從這一刻開始,埃德蒙的心中對暮恩隻有佩服,再無芥蒂。
不過現在的他依然想象不到,下次與暮恩見麵時,他為對方準備的不隻是婚禮與一杯好酒,還有一場牽扯到他們所有人,乃至自己整個家族的危機。
村鎮間的土路鬆軟而滄桑,來自東方的異鄉客背著行囊,走過無數居民往來過的足跡。
目之所及的新鮮感不斷覆蓋自己難以割舍的過往,名為暮恩·斯通的男人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他看著自己的左臂,沉眠其中的存在仿佛不曾出現般寧靜。或許,自己真的能在這裡尋得自由,無論是身體,還是內心。
想到這裡,他出於習慣壓抑住自己對那些美好的向往。
這種克製與謹慎曾經讓他成功肩負起千萬人的厚望,卻也成為了束縛他的一道枷鎖。
回想幼時在侯府中,他最愛聽母親講的,便是江湖俠客們馬踏紅塵、快意恩仇的故事。可惜世事多舛,如今身懷稀世武藝的他,終究沒能在東方當過一天的“俠”。
而那顆早已蒙塵的俠道之心,難免在他放下一切的現在,重新迎來跳動。
“慢慢來吧,前路漫長,無論這會是一段怎樣的故事,現在也隻是剛剛開始。”暮恩這樣想著,腳下步履不停。
晨風穿過麵頰,去往旅人的故土。身前長而淺的影子像是這片大地在邀約,他坦然地擁抱所有未知,將初升的紅日甩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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