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心鹿沒有明白,為什麼自己會感覺到如同被斬斷身體的劇痛。
不久之前,它已經真切地被這個人類斬斷過好幾次,卻始終沒有感覺到多少疼痛。而且自己斷開的兩截身體仿佛存在著某種連接一般,讓它依然能夠如常控製,與身體完好時一樣。
可是剛剛這砍入下腹的一刀,卻正好相反。岩心鹿在長刀沒入身體的同時,便感受到了一種帶著窒息的劇痛。
一度麻木的記憶忽然蘇醒,它想起了那一天自己被開膛破肚時,絕望而不甘的滋味。
岩心鹿暴怒著用後腿踢向暮恩,卻被後者靈敏閃過,這更加令它氣急敗壞。
逼退東方客之後,岩心鹿看了看自己的傷口。沒有血跡,卻有幾絲石粉從傷口裡落了出來。
傷口很痛,裡麵的內臟也很痛。
為什麼?自己的內臟已經全都由岩石構成,為什麼岩石也會痛?
岩心鹿沒有想過,既然它能將岩石當作血肉,那麼血肉會痛,憑什麼它的岩石就痛不得呢。
看到這頭鹿的樣子,暮恩就知道,殤離刀法起效了。無論令對方能夠不斷自我修複的力量是什麼,他也能靠手中的刀一力斬斷。
人類已經自知必勝,而魔獸卻還心存著無知的幻想。
伴隨著一聲激昂的嘶鳴,岩心鹿再次向暮恩發起突進。
暮恩不知道對方為什麼要反複發起無謂的攻擊,於是留了個心眼,並不急著反擊。
事態正如暮恩所料,岩心鹿這次並不是簡單地複刻之前無效的攻擊方式。在奔跑到一半時,隻見它扭過頭去,再奮力轉向前方,與此同時,它的其中一隻角忽然斷裂,如一塊巨大的石質飛標,直衝暮恩的麵門。
在甩出一隻角後,岩心鹿又加快腳步,意圖趁著對方閃避飛角時,用另一隻角展開攻擊。
在它的預想中,為了躲開突如其來的飛角,這個人類多少會失去平衡才對,很難連續躲避掉後續的攻擊。
然而它猜錯了,暮恩並沒有挪開腳步。
隻見東方客橫刀在身前,左手握住刀背,竟是要與那飛角正麵相抗。
轉瞬之間,飛角撞上刀刃。暮恩隨著鹿角的衝擊側架刀身,輔以真氣卸力,迅速將鹿角格擋出去。自己則借力一個旋身,長刀挾著更強的氣勢斬向岩心鹿。
岩心鹿頓時大驚,暮恩的斬擊正好就在自己的衝鋒路線上,這個人類一切都算好了!
此時已經幾乎來不及躲避,它在危急關頭做出了決斷,一邊故技重施甩出了另一隻角,一邊讓自己的身體倒下。
東方客的刀斬在了鹿角上,將鹿角擊向地麵。岩心鹿的身體則貼著地麵滑行,這個姿勢雖然很狼狽,卻也當真是躲開這一刀的唯一途徑。被鹿角乾擾的刀勢斬不到緊貼地麵的岩角鹿,暮恩見狀立刻側翻疾退,以免對方突然發難。
話雖如此,他其實也並不怎麼擔心。此時的岩角鹿,已經連反抗的機會都不多了。
作為一隻鹿型魔獸,它最強大的倚仗——兩隻鹿角,已經真正地離它而去了。
發覺動用能力也無法喚回自己雙角的岩心鹿這才意識到,剛才這人類的兩刀,已經斬斷了雙角與自己身體的連接。
這便是殤離刀法,用離彆的刀,了結孤獨的人。
隻不過今天,在刀下沉淪於孤獨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鹿。
一頭複仇的鹿。
岩心鹿勉力站起身來,搖了搖從未如此輕鬆過的頭顱,甩去一身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