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雨絲細密如針,裹著涼意,無聲地刺入城市的肌理。
昏暗的天空沉沉壓在頭頂,高樓大廈的輪廓在連綿雨幕中模糊變形,像是被水洇開的墨跡。
一輛純黑色的豪華轎車如同蟄伏在潮濕陰影裡的巨獸,
線條流暢冰冷,緊貼著路肩,
深色的車窗隔絕了外界所有的窺探,
隻留下一個模糊、傲慢的影子。
車內,冷氣無聲流淌。
車載屏幕幽藍的光映著一張美得近乎妖異的臉。
黑有常慵懶地陷在後座昂貴的真皮沙發裡,剪裁完美的黑色旗袍緊貼著身體起伏的曲線,
墨色長發鬆鬆挽起,露出一段欺霜賽雪的頸子。
她指尖撚著一枚小巧的銀質指甲銼,
漫不經心地打磨著本就無可挑剔的指甲邊緣。
屏幕上無聲回放的,正是方才那一場喧囂的落幕:
莊名揚,那個不久前還聲情並茂的所謂“藍星衛士”,
此刻卻狼狽地被推搡著,塞進了警車的後座。
金屬手銬在他腕上閃過一道冰冷的光。鏡頭最後捕捉到的,
是他徹底灰敗下去的臉,
像一張被揉爛了的廢紙。
“嗬。”一聲極輕的嗤笑從黑有常飽滿如玫瑰花瓣的紅唇間逸出,
帶著一種欣賞獵物跌入陷阱的愉悅。
她慢悠悠地抬起眼,那雙眼眸深邃如寒潭古井,視線穿透貼膜的車窗,
落向遠處雨幕中那座飛簷翹角、香火繚繞的龐大建築群——寶蓮寺朦朧的輪廓在雨中若隱若現,
梵唄鐘聲被厚厚的雨簾阻隔,
傳不到此處。
“廢物。”她紅唇微啟,吐出兩個字眼,
指尖的銀銼輕輕刮過真皮座椅的表麵,
發出細微到幾乎不可聞的嘶嘶聲,
帶著一種百無聊賴的掌控感。
寶蓮寺後山,通向深處精舍的幽靜石徑被雨水打得濕亮。
高大的古木枝葉交織,遮蔽了大部分天光,使得石階上顯得格外陰鬱深沉。
釋永財——那位穿著杏黃色僧袍,披著象征高僧身份的耀目金紅袈裟的慧明法師——
背對著石階入口,身形站得筆直。
雨水沾濕了袈裟的邊緣,深了一塊顏色。
他身後一步遠處,白問天垂手侍立。
她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灰色僧衣,包裹著略顯單薄的身形。
同樣灰色的僧帽壓得很低,幾乎遮住了大半張臉孔,隻露出一個線條緊繃的下頜。
冰冷的雨滴順著帽簷滑落,
砸在她肩頭,洇開一點濕痕。
她露在外麵的雙手,十指緊緊收攏,僵硬地扣在身側。
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著失去血色的白,指甲深深陷進了掌心薄薄的皮肉裡,帶來一陣陣尖銳的刺痛。
這痛感如同唯一能讓她確認,
自己還與這個世界相連的錨點。
“看到了?”釋永財的聲音響起,平穩無波,像一塊被井水浸潤多年的寒石。
他沒有回頭,語調平淡得像在討論今日的齋飯。
白問天的喉嚨仿佛被一隻冰冷的鐵手扼住。
她強迫自己抬起眼,視線穿透雨幕,
清晰地捕捉到了遠處路邊那輛低調卻壓迫感十足的黑色轎車輪廓。
那車窗後麵,有雙眼睛,正冷冷地注視著這裡的一切。
“……看到了,師父。”
她開口,聲音竭力壓抑,卻仍泄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乾澀。
下頜繃緊的線條更清晰了些。
“去。”釋永財終於緩緩吐出指令,聲音驟然降溫,
如同無數根淬了劇毒的冰針,穿透厚重的雨簾,精準地刺入白問天的耳膜,
“‘請’那位多管閒事的年輕人上來‘喝茶’。”
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是被冰水淬煉過,
“順便,讓他那個聒噪的小女友,閉嘴。安安靜靜地閉嘴。”
“手段,”他最後兩個字輕飄飄地落下,卻重逾千斤,“要乾淨。”
白問天垂在身側的手幾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僧帽下,她的呼吸在那一瞬間窒住。
幾秒後,她才聽到自己用一種近乎麻木的、毫無起伏的語調應道:
“是,師父。”
她沒有立刻動作,如同石雕般在原地又站了好幾秒。
遠處黑色轎車如同伏在雨中的猛獸,無聲地散發著威脅。
最終,她僵硬地邁開腳步,
灰色的身影很快,
被雨幕和後山濃密的林木陰影吞噬。
釋永財依舊背對著石徑,一動不動。
金紅袈裟在灰暗的光線下,
顏色沉甸甸的,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壓抑。
隔了幾條街,距離寶蓮寺不遠的一條熱鬨小吃街拐角,
“甜心風暴”甜品屋明亮的燈光穿過雨幕,
透出一股暖融融的甜香氣息,與外麵濕冷的秋雨世界格格不入。
巨大的落地玻璃窗,蒙著一層薄薄的水汽。
靠窗的卡座裡,周汐顏整個人幾乎要陷進柔軟的沙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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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杏眼睜得圓溜溜的,閃爍著純粹的快樂光芒,
正用叉子小心翼翼地從一塊造型可愛的草莓提拉米蘇上截取完美的一角。
裹著可可粉的奶油在她唇邊沾了一點,像隻偷吃到小魚乾的滿足小貓。
“哇!這個口感絕了!冰冰涼涼,甜味剛好,奶油一點都不膩!”
她滿足地喟歎一聲,
腮幫子被蛋糕塞得微微鼓起,含糊不清地衝著對麵的秦無忌嚷嚷,
“快嘗嘗你的巧克力熔岩!再不吃流心要凝固啦!”
她伸出空著的另一隻手,
不由分說地指向秦無忌麵前,
那份精致誘人的甜品。
秦無忌正微微歪著頭,視線帶著一絲慵懶的笑意,
越過周汐顏的頭頂,望向窗外被雨水衝刷得模糊迷離的街景。
霓虹燈在水汽中暈染開一片片五彩斑斕的光團,
行人匆匆跑過的身影在光暈裡晃動。
他嘴角噙著笑,指尖習慣性地在冰涼的玻璃桌麵上輕輕敲擊。
耳畔是周汐顏滿足的吧唧聲和小店裡播放的輕快旋律,
空氣裡彌漫著甜美的蛋糕香和咖啡的濃鬱烘焙氣息。
緊繃的神經難得鬆弛片刻。
“好好好,這就吃……”
他收回目光,笑著拿起小勺,
剛剛探向那塊流淌著濃鬱巧克力漿的蛋糕——
嗡!!!
一股尖銳無比的刺痛毫無征兆地直刺腦海深處!
像憑空炸響一道無形的霹靂!
“呃!”秦無忌悶哼一聲,身體猛地一震。
勺子“哐當”一聲脫手掉在精致的骨瓷碟沿,發出清脆的碎響。
巧克力熔岩蛋糕被他突然的動作碰歪,暗色的漿液瞬間流淌出來,
汙染了碟子上精美的印花。
周汐顏被這聲響驚得瞬間抬頭,
叉子上戳著的一小塊蛋糕“啪嗒”掉回碟子裡。
她杏眼裡的快樂瞬間被驚慌取代:
“無忌?!你怎麼了?”
她急切地探過身,聲音都變了調。
秦無忌的右手猛地捂住了額角,指關節因為用力而青白。
他臉色在短短一瞬變得有些蒼白,
額角甚至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警告!緊急異常波動!】
冰冷、毫無起伏的機械合成音如同冰水灌頂,在他顱骨深處轟然作響。
【目標:釋永財慧明)】
【偵測到目標啟動‘偽善光環·高級’!覆蓋範圍:寶蓮寺核心區域!】
【偽善能量場乾擾!一級防護啟動!能量對衝中……】
伴隨這警報聲,一幕奇異的景象突兀地覆蓋在秦無忌的視野裡。
透過甜品店巨大的玻璃窗,越過迷蒙的雨霧,
遠處寶蓮寺大雄寶殿的方向,一道極其淡薄、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帶著虛偽祥和氣息的朦朧金光猛地擴散開來!
那金光如同一個無形的罩子,瞬間將寺廟的核心建築群籠罩在內,散發著令人作嘔的粉飾太平的虛假氣息!
但這金光剛剛升起不到半秒——
嗤啦啦!
一片更加刺目、更加純粹的暗金色電網,
帶著劈啪作響的、宛如實質的電弧,驟然從秦無忌體內迸發!
它們如同一群凶悍的狩獵者,
精準無比地迎頭撞上那片虛偽的金光!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響,
隻有秦無忌腦海中一聲沉悶的、仿佛玻璃碎裂的“哢嚓”異響!
那片剛剛升起的、看似強大的偽善金光,
如同被燒紅的烙鐵燙到的薄冰,
瞬間被電網撕裂、粉碎、吞噬得一乾二淨!
速度快得令人咋舌,仿佛從未出現過!
【‘偽善光環·高級’壓製成功!乾擾排除!】
顱內的警報聲戛然而止,隻剩下細微的電流滋滋聲在漸漸淡去。
視野裡虛假的金光和狂暴的電網同時散去。
秦無忌捂在額角的手緩緩放下,指尖冰涼一片。
他重重地喘了一口氣,胸口劇烈起伏,
蒼白的臉色開始慢慢恢複血色。
剛才那瞬間的激烈對抗,隻在精神層麵爆發,卻消耗了他大量的精力。
“忌哥!”周汐顏已經繞過桌子衝到他身邊,小手緊緊抓住了他有些發抖的手臂,入手一片冰涼濕膩。
她好看的眼睛裡盛滿了真實的擔憂,幾乎要滴出水來,
“你臉色好難看!是不是係統……”
她壓低了聲音,最後一個詞幾乎是氣音,
“……又出狀況了?”
秦無忌反手握住她有些發涼的小手,掌心傳來的溫暖熱度給了他一絲真實的支撐。
他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驅散眼前殘留的眩暈感,嘴角勉強扯出一個安撫的弧度:
“沒事…老毛病。係統剛剛…打了個嗝兒。”
他儘量讓語氣輕鬆一點,
“有點硌牙。”
周汐顏狐疑地盯著他,顯然沒完全信他的鬼話。
她擰著秀氣的眉毛,抬手用拇指指腹蹭掉他額角的冷汗,
動作帶著點氣呼呼的笨拙:
“什麼破係統!體檢報告呢?保修單呢?差評!退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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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故作凶悍的模樣,衝淡了剛才的緊張氣氛。
店裡的輕音樂還在流淌,
甜點的香氣重新變得清晰誘人。
窗玻璃上,雨水蜿蜒流下的痕跡歪歪扭扭,模糊了外麵世界冰冷的輪廓。
就在這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