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如玉發出一聲細弱的嗚咽,整個人軟在他懷中,仿佛連站直的力氣都沒有。
蒼白的臉頰被迫貼在他胸前,溫熱的呼吸透過衣料,若有似無地拂過他的肌膚。
她能感覺到孟淮止身體的僵硬,扶在她腰側的手指微微收緊。
耳邊是挽秋恰到好處的低呼,夾雜著周遭仆婦倒吸冷氣的聲音。
“如玉…如玉罪該萬死…”
她掙紮著想要退開,卻因為“虛弱”而再次軟倒在他懷中。
這一次,她的唇無意間擦過他的頸側,感受到那裡的肌膚瞬間繃緊。
這個意外之舉讓兩人都愣住了。
孟淮止幾乎是立即鬆開了扶在她腰上的手,改為握住她的手臂,將她推離。
阮如玉借著他的力道勉強站直,臉上早已緋紅一片。
她垂著頭,長睫劇烈顫動,聲音細弱得幾乎聽不見:
“如玉…如玉不是故意的…方才突然頭暈得厲害……”
孟淮止收回手,負於身後,指尖幾不可察地摩挲了一下。
他看著眼前這仿佛一觸即碎的瓷娃娃,那驚慌不似作偽。
“體力不支,便去偏廳歇息。此處有我。”他微微蹙眉。
阮如玉卻固執地輕輕搖頭,抬起淚眼望他。
那眼神裡盛滿了無助,以及一種被逼至絕境後孤注一擲的依賴:
“不,小叔叔,讓我留下吧……這是如玉最後能為夫君做的事了……若此時離開,我心難安……”
她說著,眼淚又成串滾落。
這一次的哭泣中,明顯帶著方才那個意外接觸帶來的羞窘與不安。
孟淮止深邃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從那雙水光瀲灩的眸子,到被咬得發白的唇。
他終是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默許了她的堅持。
阮如玉如願跪在了冰冷的蒲團上,纖細的背脊挺得筆直,麵向那代表死亡的漆黑牌位。
她的肩膀卻難以抑製地微微顫抖,壓抑的、斷斷續續的啜泣,如同幼獸哀鳴,在空曠的靈堂裡幽幽回蕩,清晰可聞。
期間,有管事來回話,請示出殯細則。
孟淮止凝神聽著,偶爾簡短吩咐一二,聲線平穩,不高不低,卻似玉石相擊,字字清晰,自有種令人心定的力量。
偌大的靈堂,繁雜的事務,在他手下仿佛都成了可循章法的棋局。
然而,在這份專注的間隙,阮如玉能清晰地感知到,他那沉靜的目光,曾幾度若有似無地拂過她所在的角落。
直到暮色四合,隻餘下滿堂寂寥。
阮如玉由挽秋攙扶著,勉力站起身,膝上傳來的酸麻讓她幾不可察地晃了晃。
她挪步至孟淮止麵前,再次斂衽行禮,比初見時,話語裡更添了幾分感激。
“今日……多謝小叔叔體恤照拂。”
她抬眸望向他,聲音依舊輕柔,卻比先前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平穩,那份感激拿捏得恰到好處,既不過分熱絡惹厭,也不顯疏離冷漠。
孟淮止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靈堂內燭火搖曳,光線愈發昏昧,勾勒出阮如玉過分纖細的身影。
那身素白孝服,仿佛要與這沉黯夜色融在一起,脆弱得讓人心驚……
他沉默一瞬,終是幾不可察地頷首。
阮如玉柔順地垂眸,長睫在蒼白的臉頰上投下兩道淺淺的陰影,由挽秋扶著,轉身,一步一步,緩緩融入了靈堂外愈發濃重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