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黃昏,見墨染又一次從窗台躍下,躥出院門,阮如玉心下微動,如今她的扭傷也好的差不多了,便悄無聲息地跟了出去。
她倒要看看,這小東西每日究竟去了何處。
墨染對孟府路徑竟似十分熟悉,靈活地穿梭在花叢小徑間。
阮如玉遠遠跟著,隻見它繞過假山,穿過月洞門,竟是朝著孟淮止所居的“避風小築”方向去了。
她心下怦然,不由放輕了腳步,隱在一株繁茂的丹楓樹後,悄悄撥開枝葉望去。心跳得有些急,她暗暗吸了口氣,讓自己鎮定下來。
這一望,竟讓她怔立原地。
隻見避風小築外的青石階下,她那幾日不見蹤影的墨染,正親昵地繞在一個人的靴邊。
尾巴尖翹得老高,發出滿足的咕嚕聲,一下下蹭著那月白色的身影,儼然一副熟稔姿態。
而那人——
孟淮止正負手而立,身姿依舊挺拔清冷,麵色也無多少波瀾,夕陽的金暉為他周身鍍上一層柔光,削弱了幾分平日裡的疏離。
他並未走開。
就那樣靜靜立著,連那慣常清冷的側臉線條,在暮色光影裡也似乎柔和了些許。唇角甚至帶著一絲極難察覺的、近乎溫柔的弧度。
原來……這幾日,墨染竟是跑來了這裡。
原來這位看似冷情冷性、高不可攀的小叔叔,也會默許一隻小野貓這般親近。這個發現讓她心尖微顫,仿佛窺見堅冰下一道細微的裂痕。
她正出神間,孟淮止似有所覺,目光倏地抬起,精準地投向了她藏身的丹楓樹後。
那目光銳利清明,仿佛能穿透層層紅葉。
四目驟然相對,阮如玉避無可避,心下先是一驚,隨即迅速鎮定下來,眼底適時地漫上幾分慌亂與無措。像是做錯事被當場捉住的孩子。
她看到他眼中極快地掠過一絲訝異,仿佛冰湖投入一顆石子,漾開極小一圈漣漪,隨即又恢複成一貫的深潭靜水,無波無瀾。
阮如玉隻得從樹後走出來,略整了下微亂的鬢發,上前幾步,福了一禮,臉頰適時地泛起薄紅,聲音裡帶著幾分怯懦與被撞破的窘迫:
“小叔叔。”
目光卻似被牽引般,擔憂又羞怯的,落回那隻仍不知好歹蹭著他衣角的小貓身上。
孟淮止順著她的目光看了一眼腳邊的小東西,複又看向她,語氣平淡無波,聽不出情緒:
“這貓,倒是養得熟了些。”
他頓了頓,像是陳述一件已然明了的事實,
“原是你在養著。我見它總來,以為是隻無主的野貓,便讓竹生喂了幾日。”
阮如玉垂著眼,長睫如蝶翼般輕顫,小聲解釋,聲音又輕又軟,帶著惹人憐惜的歉然:
“是如玉疏忽,沒看管好它。它叫墨染,前些時日躲在院角,傷得厲害,瞧著實在可憐……便忍不住喂了些吃食。沒想到它傷好了,性子卻野了,竟跑來叨擾小叔叔清淨。”